七八十辆车被开走后,停车场空了一大半,可人群依旧安安静静地等着——那些寸头寸头没发话,谁也不敢走。
这可不是香港,也不是新加坡。80年代初的普吉岛就是个法律真空地带,警察早就吓得缩起了脖子,没人能跟王耀堂这伙“保护伞”抗衡。
普吉岛市政府里,市长旺阿兹曼正急得团团转,手里的电话捏得发白。他本是邱、陈两大家族扶持起来的,背后有地方势力支撑;政治上,他则隶属于当前暹罗第一大党派“社会行动党”。
上次见面后,王耀堂小半年没再联系他,旺阿兹曼摸不透对方的心思,没了王耀堂的支持,他根本推不动任何事,普吉岛又变回了以前乱糟糟的样子。
现在王耀堂突然驾临,他心里发慌,只能找上面要支持。
当然,他不是想跟王耀堂对着干,他也希望普吉岛能发展好,可这期间他要是能多掌握点主动权,难道不好吗?
“整整一个营的兵力啊!带装甲车,带各种火炮,连直升机都有!这太危险了,完全就是入侵!”旺阿兹曼的语气里满是委屈和不甘。
曼谷,社会行动党办公室内,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听完,慢悠悠地问道:“你是觉得当地华人想搞分裂?”
“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别……别误会,绝对没有这回事!”旺阿兹曼吓得嘴都打结了。
“那你是觉得王耀堂想入侵暹罗?”
“这……这不可能!我是说,他没理由这么做啊!”旺阿兹曼尴尬地笑了笑。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慌什么?”
“我……”
“暹罗南部最危险的是那些马来分裂团体,军方的力量必须用来压制他们,这一点你很清楚。”络腮胡男人打断他,语气平淡,“王耀堂就是个香港人,他图的无非是钱,这点我们都明白。”
“可我怕他跟那些马来人有往来啊!您知道的,他卖军火!”旺阿兹曼还想狡辩。
“行了,阿兹曼。”络腮胡男人不耐烦地说,“有第三方势力进入南部,未必是坏事——能更好地平衡当地局势。至于军火问题,轮不到你操心,那些马来穷鬼有多少钱买军火?”
“好……好吧,先生,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后,旺阿兹曼脸色铁青,低声咒骂起来:“又不想给支持,又想拉拢我,这群该死的臭蜥蜴!”
敲门声响起,秘书推门进来说:“市长先生,警察局长莫哈末法鲁克到了。”旺阿兹曼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人是他喊来的,待会儿要一起去迎接王耀堂。
两人驱车到了码头,却被“保护伞”的寸头寸头拦了下来。虽说他是普吉岛市长,王耀堂是外人,可对方人多枪多,他也只能乖乖站在路边等。好在没等多久,邱、陈两大家族的人也到了,寸头们这才让开道路,放他们进去。
有人领着他们上了游艇顶层的海景沙龙。王耀堂正坐在沙发上听下属汇报业务,卫涛、傻泽、高力士等人安静地坐在另一侧。看到他们进来,王耀堂只淡淡扫了一眼,继续听汇报——倒不是故意晾着他们,实在是仰光那边交通、通信都差,到了普吉岛,东南亚各地的公司团队才方便过来对接,事务堆了一堆。
普吉岛的地理位置确实好:向南 370公里,过了马六甲海峡就是印尼的亚齐反抗组织;向北 400公里,是缅国的克钦反抗军;向东南 300公里,则是暹罗北大年三省的马来反抗军……全球恐怕很难找到第二个地方,能汇聚这么多“卧龙凤雏”。
等芭提雅旅游团队汇报完,王耀堂才看向邱海山和陈靖川,语气带着点调侃:“你们就是这么待客的?让两位老先生站着听汇报?”
“没事没事!”邱海山连忙赔笑,“一整天坐着,胳膊腿都僵了,站一会儿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哦?是这样啊。”王耀堂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话锋却突然一转,“那确实该多活动活动。有道是‘生命在于运动’,邱老先生年纪也不小了,总守着老一套,很容易跟不上年轻人的脚步啊。”
邱海山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连脸上的老人斑都显得发白,连忙点头:“王生说得对!是该动起来,从今天起就改!”
“俺也一样!”陈靖川也慌忙跟着表态。
王耀堂的目光在四人脸上扫了一圈,四人都低着头不敢吭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突然笑出声:“邱老还是这么会听劝,难怪能撑起百年家族的底蕴。”
“王生见笑了,见笑了。”邱海山的老脸挤成了一朵菊。
“确实是见笑了。”王耀堂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声音也沉了下去,“四个多月了!芭提雅旅游城计划冲破层层阻碍,都快建成大半了,可普吉岛呢?一点变化都没有!说!到底是你们故意跟我置气,还是你们根本没能力,已经管不住普吉岛了!”
四人的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连头都不敢抬。
“给你们机会,你们也不中用啊!”王耀堂嗤笑一声。
邱、陈两家能在普吉岛立足百年,人丁兴旺,影响力确实大;可百年下来,家族沉疴积弊太多,就算是邱海山和陈靖川这两位家主,也没办法完全说了算。普吉岛的黄、赌、毒、走私生意里,两家的族人都有私下插手捞钱的——这些都是家族业务之外的“外快”,谁也不愿放弃。
更何况,岛上还有亚齐、克钦、马来三大群体,细算下来有七八支反抗军——他们靠着这里的走私渠道筹集资金、购买军火,早就形成了固定的利益链。王耀堂要整顿市场、建立新规矩,无异于从所有人手里抢钱,他们怎么可能愿意?
这里的水太深,邱、陈两家把握不住,市政府也管不了。其实这跟香港的江湖没什么两样——各个堂口里,从红棍到下面的烂仔,只要有机会,谁不往自己兜里塞钱?难道那些势力不想规范吗?不是不想,是不能!真要眼里不揉沙子,第一个被干掉的就是老大!
说到底,还是缺个够硬的人物镇场。芭提雅当初难道不混乱吗?还不是王耀堂用铁腕压了下来。
邱海山快走了两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邱老有话就说,我不是听不进意见的人。”王耀堂头也没回。
“王生,有道是‘水至清则无鱼’。”邱海山压低声音,“普吉岛也不是没替代的——马来的兰卡威岛地处两国边界,地理位置也很好。”
“兰卡威岛我清楚。”王耀堂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连个能停泊五千吨级货轮的港口都没有,最多就是些海盗在那儿落脚,根本不够格当交易港。再说了,就算有人愿意去那儿建港口,又能怎么样?我能提供不限量的轻武器,一群海盗有什么资本跟我争?”
邱海山这才大大松了口气——本地家族跟普吉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是真怕王耀堂一顿乱折腾,把普吉岛搞垮了。
到了游艇一层甲板,车库缓缓升起,一辆劳斯莱斯幻影驶了出来。高力士小跑着上前拉开车门,王耀堂弯腰坐了进去。邱、陈四人见没被招呼上车,便识趣地从舷梯下去,招呼外面的车过来接。
市长的车开道,邱、陈两家的车殿后,中间是六辆装甲车护卫,劳斯莱斯车队浩浩荡荡地驶离了码头。
码头上的人这下炸开了锅,乱糟糟地冲进停车场——车还在的,赶紧上车溜了;车被开走的,只能叉着腰原地跳脚。至于抢辆车走?往日里或许还行,今天是万万不敢的。
普吉岛市内,汇集了东南亚印度洋沿岸的各路“活力团体”——时不时就有“亲密的肢体接触”,还有炸药“迸发出的热情”,称得上是“万物竞发,生机勃勃”。
大白天的,一间酒吧的大门突然被撞开,一个醉鬼跌跌撞撞地摔在马路上。他刚翻身站起来,酒吧里又冲出来一个人,对着他就是一脚。紧接着,酒瓶和拳头齐飞,一群醉鬼从酒吧里打到了马路上,闹得不可开交。
滋啦——两辆军车猛地刹在路边,呼啦啦跳下来一群穿迷彩服的寸头。领头的班长厉声吼道:“都他妈停手!第一次警告!”
两伙酒鬼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扭打在一起。
“妈的!”班长骂了一句,抬手对准两人扣动扳机——“哒哒!哒哒!”
枪声一响,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齐刷刷看了过去。那两个被瞄准的醉鬼,只觉得小腿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低头一看,鲜血瞬间浸湿了裤腿……
“啊——!”惨叫声划破了街道的喧嚣。
酒吧里的人也听到了枪声,一个个下意识地掏出枪,互相瞄准。几个靠近门口的人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刚探出头——
“哒哒!哒哒!”
木门上瞬间被打出一排枪眼,两个来不及躲的人捂着胸口倒在地上,身体不停抽搐。
子弹,永远是最好的醒酒药。
几分钟后,刚才还怎么劝都不听的两伙人,全都抱头蹲在路边。身上的匕首、手枪等武器,全被寸头们搜出来丢进了车里。迷彩服寸头们上车后,径直扬长而去。
直到军车消失在视线里,两伙人才敢站起来,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神呆滞——这群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也太凶残了!
普吉岛是暹罗第一大岛,面积五百多平方公里,市区范围不小。这会儿又没有手机,码头发生的事,岛上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三个连队以班组为单位分散开,像撒芝麻盐似的,覆盖范围其实有限。可在枪口的威慑下,整个普吉岛短短一个多小时后就陷入了死寂……
比后半夜还要安静,连街道上都见不到人影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