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喝完之后,曲南星的目光重新落在安安身上,对著曲凌霄认真地说道:“师姐,以后安安就拜託你了。”
曲凌霄强顏欢笑,试图掩饰眼底的酸涩:“你在胡说什么,有你这个亲娘在,安安哪轮得到我来管!”
曲南星看著师姐,眼神清明得让人心疼,她轻轻摇了摇头:
“师姐,我只剩下一天可活了是吗?我知道,你对我用了逆脉神针。”
同为百谷弟子,她的医术虽然不如曲凌霄精湛,但如今自己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她还是能感知到的。
见师姐沉默不语,默认了这件事,曲南星脸上扬起一抹虚弱却释然的笑容:
“师姐,不用难过,能在死前再见你和安安一面,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只是就这么把安安丟给你,让你多了个负担,对不起。”
她的眼眶里满是歉意,既有对师姐的愧疚,也有对谢时安的心疼。
把安安这么小的孩子丟给师姐,她感到抱歉;让安安刚出生就失去了父母,她更感到抱歉。
听到曲南星的话,曲凌霄猛地扭过头去,用衣袖飞快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深吸一口气,才又转头看向曲南星,努力挤出笑容说道:
“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安安平平安安抚养长大的。你的孩子跟我的孩子有什么区別呢?”
她故意开玩笑道:“將来安安长大了,还得给我养老呢!到时候我就等著享清福了。”
时间转眼来到第三日的傍晚,夕阳的余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给一切都镀上了温暖的光芒。
此时的曲南星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因为生命力的枯竭,她原本满头的青丝变得一片白,像落了层雪;就连皮肤也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宛如一位迟暮的老妇,再也不见往日的神采。
房间里很安静,曲凌霄寸步不移地守在师妹的床边。
因为连日操劳、未曾好好休息,她实在太过疲惫,此时正趴在床沿上睡著了,呼吸轻浅,眼底还带著淡淡的青黑。
谢时安也安静地睡在旁边的小床上,小脸红扑扑的,偶尔还会咂咂嘴,像是在做什么好梦。
曲南星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师姐恬静的睡顏和儿子可爱的模样,脸上不自觉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容。
这三天里,她的精神一直不好,身体极度虚弱,几乎大半的时间都是在沉睡中度过的她先是艰难地抬起自己的断臂,手臂因无力而微微颤抖,指尖颤巍巍地碰了碰师姐额前垂落的碎发。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师姐,仿佛要把师姐的模样深深地刻进自己的脑海,烙印进自己的心底。
她的思绪不由地飘回了过去,那些在百谷的日子清晰得像昨天发生的事。
和还在强裸中就被师尊捡回去、从小在谷里长大的师姐和师妹不同,她是直到七八岁才被师尊领进百谷的。
那时她刚经歷了全族被灭的惨剧,心里满是恐惧和阴影,宛如一只惊弓之鸟,不敢与人亲近。
是师姐一直耐心地陪在自己身边,带著她练武、研读医术,还会摘来谷里的野逗她开心·一点点帮她走出阴影、开心扉。
在她心里,师姐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可靠的人。
从师姐的脸上收回目光,曲南星又缓缓转向自己的儿子,眼神里的温柔瞬间被浓浓的愧疚取代。
对於这个孩子,她的心里只有无尽的愧疚和心疼。
他的到来不在她的预料之中,还没出生就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折磨。
他能降生到这个世界,只能用奇蹟来形容。
她將他艰难地带到这世上,却没能给他一个安稳的家,更无法陪伴他长大,看著他学走路、学说话、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这时,曲凌霄颤动著眼脸,缓缓甦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看清曲南星正睁著双眼看著自己,立刻笑著起身,语气里满是欣喜:“师妹,你醒啦!”
“嗯!”曲南星轻轻点点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她隨即看向从窗户投射进来的夕阳,愣神了一会儿后说道,“师姐能抱我去窗边看看吗?”
“好。”曲凌霄点头应声。
她先是快步搬了一张椅子放到窗边,又从床上拿了一层柔软的被子铺在上面,確认稳妥后,才小心翼翼地將曲南星从床上抱了起来。
曲南星靠在椅背上,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街市,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处景象。
儘管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可街上依旧热闹,人声鼎沸,充满了烟火气。
暖橙霞光漫过青灰瓦檐,將错落的飞檐斗拱染得似熔了半块赤金,璀璨又温暖。
街角麵摊师傅正抢著胳膊甩动麵团,麵团在案板上“啪”地落下,发出清脆声响。
杂货铺老板搬了张竹凳坐在门口,手里摇著蒲扇,慢悠悠地跟路过的老主顾笑著搭话。
几个梳著总角孩童举著玉兔人弹过,清脆的笑声撞在斑驳的院墙上,又)么晚涝里。
远处酒肆外,杏黄色的酒旗被风掀得猎猎作响,旗面上“醉仙楼”三个字浸在霞光里,色泽浓烈,像是用然砂写就。
偶有骑马的侠客打马而过,带起一阵涝,混著酒肆里飘出的丝竹声、谈笑声。
这美好的人间景,世间色,从此便与她毫无瓜葛了。
不过也好,她终於能去见谢流烽了。
她得快点,不为就追不上那傢伙了。
那傢伙太粘人,她不在身边的话,肯定难受的要死。
“师姐——”曲南星的声音轻得像晚涝,“等我死后,把我和谢流烽的尸骨一起带回百谷好吗?他的骨灰就被我埋在忘忧城五十里外的竹林里。”
“好!”曲凌霄强忍著眼底的泪光,用力点头,声音带著抑制不住的颤抖。
“还有,替我跟师妹说一声对不起。”曲南星顿了顿,又补充道,“再替我跟师尊说,徒儿不孝,不能在她老人家跟前尽孝。”
“好,我都记著呢。”曲凌霄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眼泪从眼眶里快速滑落。
曲南星背对著曲凌霄,虽为看不清师姐的表情,但她知道,师姐一定在流泪。
师姐一直都这样,是她们三个里最最温柔的一个。
“师姐,能成为你的师妹,真好!”
说完这一句,曲南星的身体已经到了极伶,胸口剧烈起伏著。
“快,別说了。”曲凌霄心疼地轻抚著她的心口,替她顺气。
曲南星点点头,最后说了句,“师姐,我能抱抱你吗?”
曲凌霄点点头,只是去南星因为双臂受伤,並不能拥抱曲凌霄,最终成了曲凌霄將她楼在怀里。
曲南星看著窗外,安静地靠在师姐的小腹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滯了下来。
“师妹?”不知过了多久,曲凌霄轻声呼唤了一句,为而却並没有得到回应。
“师妹?”她又轻轻呼唤了一声,但结果还是一样。
她下意识低头,这才发现,师妹不知何时已经闭上双眼,没了气息。
此时谢时安仿佛预料到了自己母亲的离世,原本熟睡中的他仁为惊醒,“哇哇”地豪陶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