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诊治许久,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犹豫再三,最终开口道:“陛下,皇后娘娘的病情实在是有些蹊跷,娘娘原本虽然体弱,可是经过这些年的调养,在没有受什么刺激的情况下却不该有性命之忧,可是此刻,娘娘的气息却十分不稳,好似这生命时有时无一般。”
郝连城缓缓睁开双眸,脸色苍白,嘴角挂着一串已经有些发紫的血迹,目光清冽,平静无波,凡尘往事,竟是如此让人欲生欲死。
拨开云雾,细细看去,却发现中间那名玄袍男子不是旁人,正是郝连城。
北棠妖拧着眉头,如今后宫中只有挽挽一人,断是没人敢给她气受的,再加上虞国公和端靖同时出事,北棠妖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他到河边监斩虞府的人,看着那些冷漠的目光,他的心说不出的难受。
他时常会想,如果当初母妃没有父皇下了不育药,没有被父皇设计在宫外买了自己入宫,是不是一切就都会不同。
湘羽的出现,是意料之外,当她来见他的时候,他清楚的瞧见了她眼中的不解和迷茫之后的坚定,还有...那若隐若无的恨意。
一个月后,明媒正娶,他娶了这个他从前不曾放在眼中的女子。
待到平静下来,郝连城重新将目光放在了面前的轮回大阵之上,眸中闪过一抹凝重。
此时,已经入了手的郝连城,竟然再次变了脸,抬眸看向两人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两位前辈可以走了,两位留在这里,只会影响我守阵,若是一个差错,这后果我可耽搁不起。”
“郝连城,你当了皇帝以后也会三宫六院么?到时候你把我放在哪里?”虞挽歌不知是听了什么,风风火火的闯进太子府,红着眼圈问他。
“郝连城,你何时来我家提亲啊?”虞挽歌脸颊上带着一抹绯红,一双眼睛却好不闪躲,明亮的像是夜空上的星星。
心里再没有半点敌视,而是满满的自责。
虞挽歌不语,垂下眸子,小手攥成拳头,心中闪过一抹挣扎,最终缓缓开口道:“其实我不想让你做太子。”
深藏在冰雪之下的是锋利的山尖,在滚落的时候,前胸后背一次次被凌厉的山石划破,血迹留在了一片银白的昆仑山上,想必不久之后就会被再次掩埋。
抬手抹去嘴角的一抹血迹,郝连城再次闭上了双眸。
洞房烛,他喝的烂醉,他在烂醉中却好似见到了昔日的女子,一身大红的衣裙,眉眼含羞带笑,他粗暴而疯狂,嘴里喊着歌儿的名字。
他随遇而安的时候,宫人懈怠,用鼻孔看着他,虽然面上还算是友善,可是却再也不像从前那般殷勤可爱,他敷衍了事的时候,就连先生都摇头叹气,仿佛对他已经全然放弃,再没有之前的不厌其烦的教导,他不争不抢,可是那些昔日的兄弟手足,却将没了母族庇佑的他一次次当做挡箭牌,虽然不将他放在眼里,却丝不会收回除掉他的决定。
他站在河边,看着刽子手一次次的举起大刀,一次次的落下,砍头砍到麻木,他的心在隐隐作痛之中竟然又生出一抹快意,他好想问问,当初你们对待我外公一家的时候,可曾想到过自己最后也是这种下场,此刻,你们又是否有畏惧,听见孩童的啼哭,又是否会心痛。
于是,他走在前面,牵着缰绳。
一直到希望落山,血流成河,他的肩上像是卸去了一个沉重的担子,可是世界好似却忽然间空了。
可是一直到后来,到湘羽为他生下孩子,到湘羽死去,他却忽然间明白,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虞挽歌,同样也只有一个湘羽。
正因为动了情,有了意,所以未经人事的明媚少女,轻易被他所打动,可偏生,那时的他,却一直以为自己可以轻易的从这场阴谋之中抽身而出。
后来,将七彩神莲送到的那一刻,他再次瞧见山崩地裂,人间惨绝,索性青蛇出手,最终得到了胜利,只是,这胜利实在是有些惨烈。
他摆了酒宴,大谢群臣,他和众人以为的一样,觉得这该是一场庆功宴,可是,抬手之间,一壶壶的酒下肚,好似所有人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却只有他自己依旧笑着。
日子好似就这样平静的波澜不惊的过着,他却习惯了伴着心痛日日过活。
运起内力后,竟然不需要提点,便直接发出数道光芒,融入阵法之中,手法看起来极为熟练,仿佛竟似用心钻研过一般。
北棠妖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就是面前跪着的这个男人,为了说明刘太傅宠妾灭妻,家宅不宁,可又怕遭人记恨,不敢直说,洋洋洒洒写了将近三千字,看的他那叫一个头晕眼,本以为是什么大事,看到最后却发现竟然是这种事,简直没把他给气个半死。
停下来的两人对视一眼,最后看着面前的男人开口道:“郝连城,当初你利用挽歌,灭我虞府满门,如今又要做什么?”
虽然他喝的有些朦胧,好似什么都不晓得,可是其实他知道,他清楚的瞧见了湘羽在流泪,眼中充满着疑惑和不解,可是他无所无忌,他早就生杀予夺惯了,何曾会在乎一个柔弱女子?
他眼中闪过一抹阵痛,随即却被一种即将解脱的释然所代替:“不论如何,你送她悄然上路吧,我不想她受太多的苦。”
他站在万家灯火之中,以为自己的母妃终于可以死而瞑目,可是抬手,却发觉脸颊微凉,好似那些灯火,太过刺目,竟是晃的他流下了眼泪。
两人眼看着大阵翻转的越来越快,周围的石块甚至都开始变得不再稳妥起来,两人心思也越来越慌乱,而随着阵法的转动,两人身上的功力更是时高时低,不大稳定,就连自己都难以掌控。
碧雪挑了挑眉梢:“怎么,倒还真是不忍下手?难不成真生出了几分情爱?”
“郝连城,你能不能不亲自去扶别的女人,虽然我知道你也是好意,可是我就是很不开心。”
此刻,昆仑雪域里的一处山巅。
他笑了一声,避开了她的目光,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待我成为太子。”
“呵呵,好啊,好歹我同她也是姐妹一场。”碧雪似笑非笑。
直到后来,父皇忽然记起了他,对他开始了最为严苛的管教,轻则责骂,重则惩罚,冬日里,他手脚皲裂,却还是得咬牙训练,回答问题,一个答不上,就得矮手板。
“臣...臣才疏学浅,能够做到今日的位置实乃侥幸,怎么敢称屈才。”张呈佑憋了半天,心想顺着皇帝的话说总没错。
日子就在那天翻地覆里一日日的过着,而他也终于开始变得现实起来。
更多的时候,父皇会站在一颗大榕树下,静静的看着学堂里因为发现他的存在而坐的笔直的自己,亦或者,他会嘴角含笑的看着自己骑马射箭。
“郝连城,这第一楼的菜色真不错,日后我们将这里的厨子请回家里去吧。”
而是他也成为了那画中人,他在画中有情有景,再画中流连汲取温暖,所以,其实不是他演技太好,骗过了挽歌,而是他入戏太深,骗过了自己。
他甚至不敢出面同虞挽歌再说上一句,知道的真相越多,便越发觉得锥心刺骨,难以承受,他悄悄离开。
几年的光景,倒是将他身上的
郝连城此刻忽然跪在地上,言辞恳切道:“当年我被人利用,欺我年少无知,才会对虞府恨之入骨,如今幡然醒悟已晚,不过是想再尽些绵薄之力罢了。”
虞挽歌沉默,一双黑眸之中似乎依旧带着不解,却没有再发问,而是轻轻揽住他的腰身道:“不要怕,有我护着你,谁也不敢把你怎样,大不了你以后躲到我身后去,谁若是敢欺负你,我定叫他再无脸面在京城行走。”
虞挽歌咬着唇依旧不说话,郝连城连忙再次开口道:“歌儿你怎的不信我?即便是我不能保证一生一世只有你一人,可是我却能保证你永远是我心中所爱。”
两人离开之后,郝连城心头一松,脸上露出一抹释怀的笑容。
此刻郝连城的样子,倒是有些像北棠妖,无所顾忌,却又让人抓狂。
两人蹙起眉头,将这阵法直接交给郝连城,横竖看都不可能,要知道,当初没有郝连城,他们虞府也不会死的这么惨,如今郝连城忽然跑来说要替他们守阵修阵,怕是只要有脑子的人就都不会相信吧。
从此,太子端坐圣人的高台,手边士兵仆人无数,他再未亲自出手相助。
昔日种种的宠溺,那些像是朵一般凋谢的过往,即便是早已远去数年,却依旧让他的心千疮百孔的痛。
郝连城看似专心致志的在修补,实则心思却依然沉浸在往昔。
当年得知真相后,他攀爬数座峰峦,只想为虞青城寻到解药,不老山,昆仑山,山山险阻,攀登的路途上风雪飘摇,他抓着锋利的岩石,一步步像上攀爬,不知多少次跌落下去,更不知手上划出多少道血痕。
后来,他心头轻松,每日端着太子
再看这阴阳图案的阵盘,四方八角的圆周之上都摆放着一些古朴之物,有玉质的杯盏,也有玉质的勺子,还有黄钟大鼎,总之处处透着一股高深,可随着几人交战之后,战火不断被打在这阵盘之上,随之有些阴阳遭到破坏,继而,这只阴阳大阵逐渐运转起来,随即转动的越来越快,倒是隐隐有山河倒转之势。
“她..就交给你了。”
他有些仓促而逃,他不是没有瞧见碧雪眼中的狠意,只是他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立场来阻止,她是仇人之女,他当初就是怀着目的接近他,如今她终于落在了他的手中,他有什么理由能够说服自己放了他。
原本可以随遇而安,原本可以敷衍了事,原本可以不争不抢,可是直到时间的流逝,他却越发的感受到一切都变了。
也许,他仅仅会失神于她从身边奔驰而过留下的一缕香风,也许,他只会惊艳于高朋满座时的一瞥,也许,他只是迷茫与那鲜红似火一身决绝的背影,也许,他只会沉浸在那高声爽朗的笑意中。只是,这些也许都会成为他心底搁浅的秘密,成为他永远无法实现的一个梦,然后转身,他依旧会陪着自家的婆娘上街采买,依旧会为自己的娃娃吃穿用度发愁。
“为什么你一定要成为太子,你知道,我是不在意这些的。”虞挽歌眉头微蹙,似乎有所不满。
看着那灿若朝霞的脸庞,他忽然生出一种自己低若尘泥的卑贱,他恼怒这种怯懦,可是一直到真相大白,他才恍然明白,原来,他是真的低若尘泥,根本不需要怯懦。
到时候,我不是看似高贵实则可怜的太子,我就做一个贩夫走卒,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你还做你高傲张扬的千金小姐,我变着法子逗你开心,无论用江湖上的哨手段,还是浪荡公子的笑谈,我只想再与你遇见。
毕竟当时的父皇虽然贵为帝王,却并不能真正的掌控大权,为了能够早日压住群臣,很多时候不得不依靠后宫来平衡前朝的力量,每当父皇提及这些苦楚,母妃便会觉得自己太过小家子气,很是自责起来。
“臣...臣...”张呈佑吞吞吐吐了半天说不出来。
张呈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猛的磕着头:“陛下恕罪啊,臣不是这个意思...臣..臣只是觉得自己才疏学浅,实在有负陛下厚爱。”
从这之后,他便再没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可是后来,父皇酒醉,却抱着他失声痛哭,他告诉他他为帝的艰辛,告诉他,他如此严苛的训练不过是希望他能够为他母妃报仇,告诉他,他需要自己的帮助。
当日恨字当头,多年的辛苦似乎已经成为一种执念,他恨所有虞府的人,恨那些她带来的快乐。
在两人看来,郝连城这一次应该没有恶意,毕竟之前的事情他们也都听说过,而且若是他想要毁了阵法,刚刚就可以做到,可是很明显,他却没有,再加上他对阵法的熟稔程度,倒是让两人下定决心先行离去。
原本静谧的一处山顶,此刻却迸发着一场激烈的争斗。
“郝连城,我走不动了,把你的马给我骑吧。”
可恨他这一生,无论是他爱的,亦或者是爱他的,他却总是要到错过之后才明白。
虞府落败之时,他开口对碧雪道。
的架子,摆出一副圣洁的模样,却没人知晓,一个又一个夜里,他总是能够梦到她满目流血的来问自己为什么?
他后来一直想,当初的一切进行的那般顺利,未必就是他筹谋的多么妥当。
他只觉得自己亏欠的太多太多,多到已经无颜面对,索性倒是不如一死逃之。
歌儿,你知道么?
他眼看着父皇对自己越发的疏远,甚至无数次瞧见这个身居高位帝王的狼狈,他躲在角落,一次次期盼着,期盼着父皇可以安慰受惊难过的自己,却一次次只见到一个失意的男人,或者举着酒壶,或者愁眉不展,再无半点帝王风范。
一名玄色袍子的男子此刻正处在两人中间,遭受两人夹击,夹击者是两名男人,年龄较长,身手不凡,可中间那名年轻男子神色淡淡,应付起两人来却不显凌乱,除了最初有些应接不暇之外,其后倒是逐渐开始掌控起局势。
郝连城轻笑一声,满身的内力毫无保留的灌入,此刻的轮回大阵已经缓缓归于平稳,几个阵脚都已经被重新稳住。
如今,他坐在这里修补阵法,只觉得心安,往昔种种,在心中沉淀,痛的依旧痛着,爱的也依旧爱着,只是时光荏苒,他却相信,这里,是他唯一的救赎。
五年也好,十年也罢,他不怕人生苦短,也不怕孤寂漫长。
如此,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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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是不太会写番外,这章更得有点晚,所以万更弥补,当时写了三四千,但是因为没写完,合计一个人写一章不想拆开,所以一直到今天写完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