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都不是人

夜幕完全降临，顾诚走在益城的街道上，脚步依然不急不缓。

来来往往的人群不会想到，他在找一个已经去世的人。

或者说在等一只鬼找他。

时间指向八点半。

“我回白城了！”

顾诚在街边拿着手机说一句，然后转身走向车站。

如果她刻意躲着不露头，在偌大的益城去找一个孤魂野鬼，无异于大海捞针。

进站前他又回头望了一眼，人来人往的街头，依然没有那道身影。

既然她在找自己，今天见这一面后，不会就这么算了。人死了会因为执念留在世间，但是执念并不能维持她一直存在，不转生的最终结果就是烟消云散。

车票已经改签到九点，现在是时候回去了。

“那时你毕竟是人啊。”顾诚这么说，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可能不会有那一天。”

顾诚淡淡道，长出了一口气：“而且隐藏身份也比以前难多了。”

坐到沙发上揉着头，电视却忽闪两下打开了。

“这世界太大了，总会存在一些奇怪的东西，有一些怪物，虽然现在还活着的不多了。”

“……”陈华张了张嘴，最终决定不告诉她清儿还挺年轻很可能横死变成鬼飘过来这件事，只是低声道：“当初……她一个人一定很苦，老顾还经常说等她嫁人就走，结果走的那么匆忙。”

这么晚自然是没有人接的，摸出手机联系一辆网约车，顺着南棠路一直往北。白色的新能源车掠过黑夜，平稳驶进高楼后面的窄路。

话说回来，老顾那时候确实挺不错的，一袭青衫，待人谦和有礼，隔壁的小寡妇天天媚眼都快抛瞎了。

所有一切都有了答案。

姑娘死后才发现，原来当年的师父，陈叔叔，甚至还有婶婶……他们一直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装成人的样子生活着。

他提起茶壶拿出两个杯子，那道白衣身影从电视里钻出来就站在面前，看着顾诚修长的手指，一言不发。

在这座平凡的小楼里，一个活了不知多久的人正给一只鬼上香。

“你们都是什么怪物？”

“你为什么还要钻电视？”顾诚皱眉问。

……

“她死了。”顾诚说。

“这就是你的秘密？几百几千年……”女孩儿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她想起了一部看过的电影。

这种问话显然很不礼貌，但在这个情景下，刚从电视里钻出来的姑娘和一个几十年容颜不改的妖怪，却没有冒犯的意思。

这里都是八九十年代的老房子，现在是城中村，相比远处新起的一栋栋高楼大厦，仿佛被遗落在时光里。

顾诚戴着口罩一步不停地走出去，摆脱了揽客大妈的招呼。

“很正常啊，都多少年过去了。”

“那你什么时候死？”她继续问道。

“怎么了？”

他忽然转身道：“对了，刚刚那一下确实挺可怕的，楼下住的是你陈叔叔，别用这招吓他。”

陈华小声嘟囔：“我怕鬼你又不是不知道。”

大概十一点，列车抵达白城，晚上的车站依然热闹，举着手写纸牌的大叔大妈在车到站时尤其忙碌。

“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那时你教我的东西可不少。”

“去哪啊？坐车便宜！”

古今往来，只有明月依旧。

陈华动作木住了，过片刻才说：“算算时间，也算安享晚年。”

丢血族的脸。

可能是在别的车厢空座上，也可能直接坐在列车顶跟他回来的。

女孩儿神色复杂。

相对无言。

“这样以后你看电视会偶尔想起我，从电视里钻出来找你。”

姑娘低下头幽幽叹了口气。

赵红陷入回忆，片刻才道：“我记得清儿喝了点酒，还是你非要让她尝尝，后来她脸红红的拉着老顾回屋不知道说了什么，老顾第二天就带我们走了。”

“挺年轻就死了。”顾诚又说。

“宾馆宾馆！”

回家打开灯，客厅里是简单的陈设，客厅一张沙发，一张书桌，还有几盆放在窗台的，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电器。

列车呼啸前行。

“那时候啊。”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不过是一些不愿离去的可怜人。”

“现在不是了。”

当年的疑惑在白天见到他的那一刻已经消散大半，为什么忽然不辞而别，为什么他会知道那么多东西，为什么……

一如当年坐在茶楼里听评书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倒上茶水，慢慢品，慢慢听。

女孩直直看着眼前的男人，数十年后，她已经死了，此时才触及到这个最深的隐秘，那个一袭青衫的先生，本以为只是奇人异士，现在看来更加复杂，和她知道的不太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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