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帆港北侧的哨卡,黑鸦鸦的站着一片人。
一边是威兰特人士兵,一边是婆罗国的士兵,双方站在边界的两侧,中间夹着约莫两百个威兰特人平民。
那些平民正是西帆港惨案的幸存者,同时也是银月教派教堂中那些孩子们的父母。
如今天王军树倒猢狲散,绑在人们胳膊上的绷带终于没了,阿布赛克当局更是断了和南方军团高层的勾连,他们的生死已经无关乎大局,这些可怜的人们才终于敢从夏尔马伯爵的庄园中走出来。
婆罗国的士兵们一路护送他们走到了这里。
而颇为讽刺的是,这些穿着灰军服的士兵们,正是不久前胳膊上绑着绷带、四处搜罗威兰特人以及“威兰特人的走狗们”的那些家伙。
不过,过去的事情已经翻篇了。
威兰特人重新变成了威兰特大人,这些绷带兵们的表情也比以前温顺了许多,仿佛真的和过去划清了界限。
至于什么时候再对威兰特人或者废土上其他人龇牙咧嘴,那得看他们的主子接下来又是个什么说法。
阿布赛克对于停火还是存有一丝幻想的,更何况现在还没开始打呢。
看着那些“死而复生”的人们,在场的威兰特人士兵几乎全都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睛,瞳孔中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诧异。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却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活着!
而这些幸存者的亲人们,更是情绪激动到眼泪夺眶而出。
一些人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努力不让哭声露出来。还有一些人则是不顾一切的越过了哨卡,激动地奔了上去。
“玛格丽!!”
看到那张憔悴到令人心碎的脸,素来坚强的亚尔曼一瞬间红了眼。
他越过了哨卡,冲到了妻子身边,一把将那轻盈的身子抱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不松开,嘴里语无伦次地碎碎念着。
“银月女神在上……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我和露比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玛格丽的眼眶同样是一片通红,不断地吸着鼻子,从那绷不住泪水的脸上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甚至反过来安慰了他。
“……我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你什么时候开始信银月女神了?”
亚尔曼语速飞快的说道。
“得知你还活着的消息之后!我向她发誓,如果你平安无事,我会为她盖十座教堂……我发誓我会用下半生去做这件事!”
看着信誓旦旦说着的丈夫,玛格丽的脸上带着一抹泪光盈盈的笑容。
或许……
真是银月女神显灵了也说不定。
听梅尔吉奥先生说,银月女神的神迹是降临过这座教堂的,那是一位长着猫耳的少女……他决定办报纸,正是因为那位神灵的旨意。
“……那你可不能言而无信,我会替她监督你。”
松开了抱着她肩膀的手,亚尔曼捧住了那挂着泪痕的脸颊,注视着那双宝石般明亮的眼睛
“我向你保证!”
他一刻也不愿将视线躲开。
就好像眼前的一切只是个不切实际的梦,而梦醒了一切又会回到原点。
不过玛格丽并没有让他一直占有着自己,因为她的女儿也从那哨卡的下面钻了过来。
“妈妈!!”
一旁的士兵想伸手拉住她,却被长官皮特拉住了手,看着他摇了摇头。
“让她去吧……所有人都在这儿看着还能出什么事儿不成?”
那士兵犹豫着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了那雀跃着的头发。
“是……”
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对于亚尔曼来说不过十几步的事情,露比却跑了很久很久。
才刚刚跑到一半,她便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任由它掉了出来。
玛格丽张开双臂迎了上去,将自己的女儿一把抱起,五指穿过她的秀发,将那幼小的身躯紧紧抱在了怀里。
“露比!!!对不起……妈妈让你担心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忏悔,无论有着怎样的苦衷,那天晚上自己终究是骗了她,以死亡的名义不辞而别。
不过她可爱的女儿却并没有生她的气,还从那泪眼汪汪的脸上挤出了一抹坚强的笑容。
“露比……没有哭喔!”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着,但那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往下掉。甚至由于呼吸的频率太快,还没忍住的打了个嗝儿。
感受着那滑过脖颈的热泪,玛格丽一阵心疼,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嗯!我的露比……是全世界最棒的孩子……”
看着团聚的母女俩,亚尔曼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对他来说,她们才是他的天使,他的阳光以及他的一切……
至于什么权力、财富、亦或者阳光下的土地,都只不过是那池塘里的蜉蝣,和家人的平安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穿着灰色军装的伊舍尔走到了他的身旁,看了一眼远处严阵以待的威兰特人士兵,又看了一眼这位父亲咧嘴笑着说道。
“恭喜你先生,亚尔曼先生……你和你的家人终于团聚了。”
“另外有人让我给你带句话,一个叫远见的鹰的家伙,他希望你们之间的合作仍然有效……只不过现在他公务缠身,得过几天才能来,希望你这边能提前执行你们的计划。”
“请替我转告他,我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合作,事实上那个计划已经开始了,”亚尔曼看向了那名婆罗国士兵,诚恳地继续说道,“另外……谢谢你,把我的妻子带回来。”
伊舍尔笑了笑。
“不用谢我……我可没那个本事,光是我自己活下来就够不容易了。”
不过,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心中还是挺自豪的。
虽然没能救下整座城的人,但能救下200个也不错了。
他不是觉醒者。
更不是波尔。
“……另外,也算是一句忠告,不管你们的买卖能赚多少钱,能尽早离开的话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吧。”
看向了边界线对面的那群士兵们,伊舍尔淡淡笑了笑。
“以后这么友好的日子可不多了。”
虽然他没有把话说的很直白,但亚尔曼却能听得懂这番话中深意。
这段时间南方军团在西帆港的部署他都看在眼里。
尤其是之前听了老修女的那些话,他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已经用有所察觉……这片土地上恐怕会发生比先前那场惨案更沉痛的悲剧。
“我是一名威兰特人,我不会逃避属于自己的责任,我会尽我所能去阻止那最坏的可能……”
顿了顿,亚尔曼又用真诚的语气说道。
“即便失败了……我也会尽我所能,帮助更多的人离开这片地狱。”
“很好,那就请你直接跳过那无意义的挣扎,用尽全力去做最后一件事儿吧。”
伊舍尔很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豪言壮语,看着错愕的他继续说道。
“……没有人能阻止冲向山底的火车,就像没有人能阻止已经断了线的气球。我们只能任由它冲下山底,和那坚硬的岩石撞个粉身碎骨,或者任它漂流在云端,自我放逐在宇宙。”
亚尔曼愣道。
“这是?”
伊舍尔毫不犹豫道。
“《觉醒者波尔》中的话。”
“那本书有这句话吗?”亚尔曼表情古怪的说道。
在等待自己的妻子回家的这段时间里,他是看了那本书,而且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令他没想到的是,一座小小的巨石城中居然能诞生如此震撼人心的故事。
在中州大陆的西部其实也是有不少和巨石城类似的幸存者聚居地的,它们大多修建于废土纪元早期,由战建委支援建设。
不过,在过去的一个多世纪里,随着战建委的崩塌,这些聚居地大多被军团以复仇的名义从地图上抹去了。
有时他也不禁会想,如果那些聚居地还健在,还能继续给他们提供经验、知识以及其他更多的帮助,或许他们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彻底的疯狂……
看着陷入沉默的亚尔曼,伊舍尔哈哈笑了笑,粗糙的手掌摸了摸自己的胡茬。
“没有这句话吗?那就当它是某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为这本书留下的旁批好了。”
不出意外的话。
接下来应该是属于史蒂芬老爷……哦不,属于史蒂芬老爷祖宗们的时代了。
那同样应是一段光辉的岁月,他们将在一无所有的荒野上铸成自己的墙。
《觉醒者波尔》是在那之后的故事,现在是属于《鼠族人伊舍尔》的时间。
伊舍尔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自己其实是活在《觉醒者波尔》前传里的人,而且搞不好自己就是“史蒂芬老爷”的祖先,那个活在史蒂芬老爷的祖训中的人。
可惜了。
他这辈子大概是见不到自己的偶像了,那是徘徊在他子孙头顶的幽灵,而不是他的。
不过,他并不像其他老鼠们一样悲观。
他仍然相信,真理的光芒终有一日会照耀在这片土地上。
只是等待太阳升起需要一些时间。
而所幸的是,这次入夜前的黄昏,并不如以往的那般寒冷。
想来那一天不会太远。
亚尔曼惊讶地多看了这名军官两眼,眼神渐渐的肃然起敬。
婆罗行省其实是不缺能人的。
他们一点也不逊色于河谷行省的幸存者,更不逊色于其他威兰特人。
然而心生敬意的同时,他心中也不禁困惑着,一群聪明人为何会把路越走越窄。
他们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
就在两百多名幸存者与家人拥抱团聚着的时候,负责这一带防务的罗斯千夫长在一队士兵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同为千夫长的伊舍尔盯着他,从那滔天的杀气中感到了一丝头皮发麻。
和半路出家的自己不同。
这家伙是经过血与火考验的真正的军官!
不过,伊舍尔还是从脸上挤出了一抹友好的笑容,客气地微微颔首。
而出乎了他的意料,那人居然也向他点了下头,回应了他的友好。
径直走到了夏尔马伯爵以及他的老管家萨哈度的面前。
看着战战兢兢的俩人,罗斯忽然深深的鞠了个躬。
“我谨代表我和我的部下,感谢您在危难中救下了这些人。”
夏尔马伯爵错愕地看着他,没想到威兰特人居然会向自己鞠躬。直到老管家扯了扯他的袖口,他这才猛的回过神来,慌忙着说道。
“将军,您这是干什么?!我只不过是做了一件正常人类都会做的事情,不配受您这等大礼……请您快把头抬起来。”
罗斯并没有听他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弯着腰过去了足足一分钟,才将头抬了起来,接着神情庄重的继续说道。
“……如果两国发生交战,我可以向您发誓,我们的士兵不会进入您的庄园,即便一些胆小鬼躲了进去。”
站在一旁听着的伊舍尔微微眯起了眼睛,眼缝中带着一丝寒意,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就算双方距离开战只差最后的一声枪响,他也得把这好好先生的模样继续演下去。
这时候,罗斯又将目光投向了站在夏尔马伯爵身后的一男一女。
其中一位正是他的侄女潘妮,此刻正带着一脸欣慰的笑容,看着那些团聚的幸存者们。
而站在她旁边的想来就是那个穿山甲了。
那个由东方军团提拔,最后又被文官集团借去的东部土著。
罗斯微微眯起了眼睛,盯着那个男人看了一会儿,接着又看向了自己的侄女,语气严肃的说道。
“潘妮,来我这边。”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