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广德在內阁开完散衙前例会,就让芦布收拾屋子,自己迈步走出去。
其实对於他们这类人,早走晚走都那么回事儿,没有御史会盯著他们上下班的点。
今日魏广德其实来了点兴趣,想到倭国那边內斗怕是又要杀得血流成河,不免心情舒坦至极。
於是,他也想要把夷人杀个片甲不留。
早早下班,就是要去外城別院里去好好耍耍,他又想骑俞大猷送来的那几匹大洋马了。
只不过出了宫门,走到自己轿子前还没上轿,旁边候著的长隨就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老爷,张府那边递话,请老爷散衙后过府一敘。”
“张府?”
魏广德一挑眉,追问一句。
“就是首辅大人府上,说是张府游管家直接找的张管家。”
长隨小声说道:“因为马上就散衙,所以张管家没让我们把消息带进去,就在外面等您出来再告诉你。”
“知道了。”
魏广德嘴上说了句,不过脚步却像扎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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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人未动,不过心思却在活络。
他不知道张居正这个时候找他做什么,难道病情好转?
也不对啊,病情好转不该继续养著,好早点下床才对。
可若是病情恶化,他还有精神见自己?
难道
心思电转间,他似乎猜到点什么。
“唉”
魏广德嘆口气,这才弯腰钻进轿子里,坐稳后,才对外面喊道:『去张府。』
之前那点心思已经烟消云散,不管怎么说都是二十年的老相识,如今眼看著人不好了,魏广德不可能真的不去见他。
四个轿夫隨著长隨喊声,同时发力抬起大轿,快步向宣武门方向而去。
半个多时辰后,张府门前。
此时中门打开,张居正长子张敬修带著一种兄弟再次迎接魏广德的到来。
“你们哥几个都在这里,叔大那里可有人照应。”
魏广德看到张居正几个儿子,还有游七、姚旷这几个张府管家都在,笑说道。
“魏叔说笑了,父亲那里自然有人伺候。”
张敬修带著兄弟行子侄礼,把魏广德迎进府里。
入內后,魏广德已经收起笑容,小声问道:“你父亲现在身体如何?”
“还是时好时坏,今日下午精神好些,所以请叔父来此一敘。”
张敬修脸上依旧愁容满面,不过还是小声答道。
“若是缺人参、鹿茸,市面上不好,就叫人去我那边取。
我家里,这些补品倒是不缺,只管拿就是了。”
魏广德对他说道。
“魏叔之恩,我等兄弟感激不尽。”
张敬修急忙又带著几个兄弟要行礼,魏广德一把拉住。
他手劲不小,拉著张敬修,他就没法弯腰了。
“我和你父亲二十多年前就认识,他没和你说过吗?
那会儿我还在翰林院,他也在,之后入朝也是差不多的时间,又经常在裕袛见面聊天。
甚至有一年,我和他在王府偏院共处一年有余。
我哪需要你们感激,等你父亲病好,给我摆桌丰盛宴席就成。”
魏广德笑笑说道。
很快,张敬修带著魏广德到了后院一个雅致院子,魏广德对这里也不陌生,等进入正房,终於看见又是俩月未见的张居正。
“叔大兄,看你气色似乎大好,可喜可贺。”
魏广德注意到眼前的张居正虽然依旧消瘦,可今日一见,其精气神似乎又上来了。
此时的张居正靠在靠背上,看到魏广德进来只是勉强笑笑。
虽然比上次气色好了许多,但依旧感觉气若游丝,似乎隨时都会断气似的,完全如同行將就木老人般。
“善善贷,这边坐。”
张居正指指身旁,魏广德过去,张敬修搬了张凳子放在那里,魏广德这才坐下,问起张居正病情。
“今天只是感觉精神好了不少,但身子依旧难受,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坐在张居正旁边,能闻到一股浓浓的汤药味,这段时间张居正完全就是药汤吊命。
閒话几句,张居正忽然挥退左右,连自己儿子都没让留下。
魏广德知道,这是正戏来了,张居正这个时候找自己,目的应该就是这会儿了。
不声不响,魏广德这会儿就静坐在那里,听张居正说话。
“善贷,这关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得了,躺在床上时常精神恍惚。
不过也因此,让我有更多时间思考大明国策。
虽然之前反对你对士林优免提出的那些策略,其实不是不好,而是根本餵不饱下面那帮人。
就算你给了他们优免田亩之数,但当今士人皆免早已经深入人心。
此策执行,看似给他们留下退路,但他们不仅不会感激,还会因此心生不满.
还有,从我执掌宰辅之位,先行考成法,力图提升官员办事效率,再定一条鞭法.
清丈田亩,摊丁入亩.
可都是为了朝廷,也没有要他们多出一分银子.”
此时的张居正说话,有时候看似有逻辑,但有时候则是逻辑全无,时常话题不断转变。
若不是魏广德这十来年一直和张居正在一起,对他那些政策发布前后非常熟悉,都不一定能完全理解他的话。
到这个时候,魏广德已经確定,张居正其实也开始担忧身后事。
他没有担心御座上那位,而是担心下面那些官员,因为清丈田亩损失利益的士绅,会联合对张家子弟发难。
终於,张居正眼中似乎又恢復了一些清名,也说到正题上。
“我这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只希望有个万一,你能护住你那几个子侄,叔大就感激不尽了。”
说完话,张居正双眼盯著魏广德,片刻不曾移开。
“叔大兄,你的心思我懂。
其实,这个时候急流勇退不失为一个明哲保身之法。”
魏广德来的路上也考虑过,当下张家救命的法子,莫过於张居正致仕。
朝廷对於官员致仕和死在任上,其实处理上是有区別的。
一般来说,官员致仕,就算有什么,只要不是深仇大恨,也不会继续逼迫。
可若是死在任上,难免落个贪恋权势的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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