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听出公敛阳言语中有不满之意,却也知其不过是口舌之快。所以,他依旧是笑脸迎合道:
“呵呵,主要还是处父大人深明大义,大人若真是与公山不狃那般素有反叛之意,我李然纵是再口若悬河,恐也是无济于事啊!而这,也不正体现了处父大人与这些人之间的不同吗?!”
只见来人是朝着李然一个作揖,并是回道:
僵持之下,后来褚荡便是被留在了厅外,手握长戟在那时刻夙卫。李然和范蠡,则是大步进入厅内。
“那……公敛处父会不会对恩公不利呢?”
是夜,他们也终于是睡了一个许久不曾有过,真正的安稳觉来。
随后,李然便从袖口是取出孟孙何忌给他的信札,并是亲手递给了公敛阳。
而这时,在鲁国三桓之中,却也是理所当然的又起了一番争执来。
“哼哼!说得倒也好听,只是让我公敛阳白白当了这个冤大头了!不过,先生也可放心,我公敛阳既是一言既出,就绝无悔改之意!”
“仲尼,成邑这边的情况如何?”
如今,孙武率大军驻扎在鲁国南鄙,虽然是事先约定过的,但如今却又迟迟不走,这确实是让孔丘有些为难了。
随后,李然又安排褚荡和范蠡,明日一早便要与他一起去见公敛阳。
孔丘见李然这么说,知道也不好再劝说,只得说道:
李然四下一番观察,竟发现吴师的营地规模,与他们在此驻守的人数完全是大相径庭!
公敛阳听到这里,却又是狐疑不定。
公敛阳将书信放下。
而孟孙何忌在其离开之时,还留下了一封信札。并且看起来,情绪似乎是有一些低落。
孟孙何忌显然已经认命,并在信中是陈述利害,表示公敛阳若再负隅顽抗,也并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而当他们孤身来到吴营之后,却是出乎意料的受到了吴人的热情招待。
另一方面,李然却也不愿在成邑久待。
“呵呵,这成邑若不拿下,鲁国便无有宁日。鲁国若无宁人,我又何来的安生日子?”
来人乃是孙武的副将,见李然一语便是说出了实情,不由也是稍稍一怔:
“难怪孙将军一直都称赞先生乃是世之奇才!今日一见,先生果然是名不虚传!孙将军在此特意是给先生留下一封书信。待先生看了,便知孙将军去向!至于我等为何要逗留于此,也会有所说明!”
“话虽如此,只怕他一时气愤不过,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所以,伴随着吴国国力日渐强盛,且逐渐是与鲁国接壤,鲁国也自然会感受到一些压力。
公敛阳摇头道:
二人坐定,公敛阳便是立刻开口言道:
“明人不说暗话,先生此行,可是为了鲁师围我成邑一事而来?”
范蠡回道:
李然却是言道:
“时也,命也!大人虽是一心为孟氏考虑,然而却不懂得天命之变易。昔日三桓四分公室,公室由此暗弱,三桓各自为政,以致纲常失统。待到阳虎摄政,假借公室之名而欲肃清三桓,处父大人忠于孟氏,不忍三桓将倾,是以处父大人力挽狂澜,扶助三桓而使阳虎出奔。”
褚荡虽不肯放下长戟,但公敛阳也是直接特许其入内。
“我入成邑,也不过是给到他一个台阶罢了,至于他接或不接,于我都是安如泰山。所以仲尼只管放心便是!”
李然“嗯”了一声,于是孔丘便安排孟孙何忌和李然见面。
不过,孔丘对此当然也是早就有了预案。
李然他们一路畅通无阻,顺利到达成邑。
公敛阳示意李然坐下,他在这之前就见过范蠡,所以也是对他一番点头以示友好。
但是,他也知道,李然确实是直接与他交了底。
李然挥了挥手:
李然沉咛片刻,二人进入营帐,各自坐定:
季氏和叔孙氏一听此言,也是顿时哑火。
“那是自然……处父大人本就是鲁人,又为孟氏家宰。说起来本就是自家人一般。如今虽有叛出之实,但好在也并未是引得同室相残。所以,我李然今日才敢是斗胆前来交底相劝呐!”
李然笑道:
虽然李然对此自然也是大惑不解,但他对于孙武的能力,还是极有信心的。
“家主与先生所言,在下已经全都明白。但是如今成邑被围,在下即便是想就此出奔,只怕也难吧?”
李然则是微微一笑,并是言道:
“另外一条嘛……成邑留下,但是大人则必须要离开鲁国!成邑乃为我鲁国北鄙重镇,而齐国又为鲁祸久矣。留下成邑也并非不可,但是……大人却必须要离开鲁国才行,否则,必将引得季氏与叔孙氏的不满……”
李然皱起眉头,只见一人穿着吴国将军的盔甲径直走了进来,此人倒是和孙武的身材有几分相似,却断然不是孙武。
吴国虽然乃是周文王伯父的国家,但是吴太伯毕竟是属于避乱荆蛮,鲁国向来是将其视为蛮夷,长期以来,两国关系也实属一般。
而这新任的成邑,孔丘其实也早就想好了。为了避免刺激到孟孙何忌,孔丘提议是暂时由平日里与孟氏一直交好的公族大夫,鲁昭公之孙,公孙宿担任!
孔丘却作得苦笑一声:
“吴师趁我鲁国内乱,陈兵于南鄙。其统兵之人……好像正是孙长卿!不过,他所率吴师,虽是进得鲁境,却对周边的百姓是秋毫无犯,不入城邑,但也是不就此退兵。这……多少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李然摆手道:
“子贡虽也是能言善辩,为人机敏,但是毕竟还是人微言轻,如此大事,不免显得我方是过于草率了些!所以,那公敛阳也不见得会卖他这个面子。此事,还是由我前往是最好不过!”
公敛阳无奈挥手,苦笑道:
“哪是什么深明大义,但凡有一丝机会,我又岂会轻言放弃成邑?……哎,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再多言也是无益!”
——
当然,因为季氏的费邑和叔孙氏的郈邑都已拆除了城墙,如今独独留下了成邑,这个举动确是会让他们心怀不满。
倒也并不是他们不想拆去成邑的城墙,而是他们突然发现,横向比较之下,孟氏的损失似乎是要远远大于他们了!
次日一早,李然便是带着褚荡和范蠡离开了营帐,而孔丘也是早早安排使者给公敛阳送信。
在路上,范蠡也是忍不住言道:
“这长卿兄到底是在作甚?率军滞留在鲁国境内,进又不进,退又不退,当真是奇怪?……该不会……是吴王真想要对鲁国图谋不轨?难道……是长卿兄也失势了不成?”
“鲁国之大患,齐国也。如今齐人无信,一再背盟。成邑乃为其要冲之地,不可不防。”
“这公敛阳依旧是紧闭大门,拒绝与丘和谈,却也不曾出兵,只坚守不出,所以如今还在那困守着。不过,鉴于他之前在我们和齐师对峙之时选择了按兵不动,也算是言而有信,所以眼下也不便强攻。”
公敛阳低头沉思了一阵,接着又苦笑了一声:
“我公敛阳忠于鲁国,忠于孟氏,最终却是落得与阳虎一样,得了个出奔的下场?!这……实在是令人心有不甘呐!……”
李然也是和孟孙何忌如此这般的谈了几个时辰,这才作罢。
李然说完,不由是来了个停顿,静待公敛阳是思索了一番。
只见公敛阳是略作沉思,随后又继续问道:
“这第二条路,又当如何?”
“既是长卿所率来的吴师,那便是无碍!且先处理了成邑这边的事情,我再南去和他见一面便是,此事可稍后再议。对了,孟孙大人可在营中?”
“然而,此邑紧要也绝非一家可守。丘提议,名义上,成邑虽然依旧是归于孟氏,但需得另派人驻守。而此人选,必是由公族大夫担任,并要三家共同举之。不知二位大人以为如何?”
而伴随着成邑危急的完美解决,孔子的隳三都也就此是落下了帷幕。
只听孔丘叹道:
李然闻言,却是微微一笑,显得是颇为轻描淡写:
“公敛阳此前举棋不定,无非就是在观望那边齐国的动静。而如今,齐国已安然归还了灌、阐二地后,其用意已是不言而喻的了。公敛阳如今败局已定,又能有何作为?”
公敛阳闻言,眼珠瞪圆,并是不由惊问了一句:
“哦?此言当真?”
筵席过后,公敛阳亲自是将李然三人送出成邑。李然回到营帐内,也将此事是告诉了孔丘,孔丘闻言大喜。
酒过三巡,公敛阳却又突然是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子明先生当真是将我们鲁国三桓是玩弄于股掌之中呐!就比如我这成邑吧?先是让这位小兄弟前来稳住我,再是促成孔丘和高张会谈,紧接着又是孤身犯险,去了齐国一趟,只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不伤一兵一卒,便是说退了齐国五万之师!如今,却又来此赚我出奔!先生手段高妙,阳亦是佩服得紧啊!”
“既如此,明日我便入成邑,去与公敛阳再见一面!”
——《左传·哀公十五年》
注:史书上成邑的叛乱其实是发生在哀公十五年,距离孔子隳三都大概间隔了18年的时间,且当时叛乱的正是公孙宿,公孙宿当时乃是成邑的邑宰,“公孙”代表了其人很可能是公族大夫。所以,合理推测下,孔子隳三都时的一个结果,很可能就是把成邑的主导权重新归于公族。
另外,将成邑的叛乱的时间线提前,并且与吴国伐楚联系在一起,这是笔者的自由发挥,并非史实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