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愧是你爹的儿子,你们身体里都流着张家的血,可是不仅不为龙虎山增砖添瓦,相反却都吃里扒外、崇洋媚外,净背逆张家行事,不等外人来诋毁,你们自己便拆了祖坟!道门如何不衰落!正一如何不亡!”老人血气翻涌,呼呼直喘,“火枪再厉害,我卸了你的膀子,你怎么开枪呢?”
“刚传你的便是,这是强身健体顶好的法门了。”老人站起身,又将刚示范过的动作重新演示。
疼死也不能低头求饶,可是自己又接不上,武岳阳夹着胳膊在山洞里转了几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这时他记起老人说的几句法门来,伸头向洞外看了看,老人已去得远了,他抹一把汗,咬着牙默念:“双臂屈肘……胸前抱球……”肩膀剧痛传来,他硬挺着向上抬臂,可无论如何右臂也抬不起来。
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洞口,他两步跨到武岳阳面前,抓起他的右臂,很随意的一抖便将他的胳膊安上了。武岳阳张大了嘴,但是还没来得及感谢或者怒斥,老人已将一颗药丸塞进他的口中。
“两臂曲肘,缓举至胸前成抱球势,屈腕立掌,指头向上,掌心相对。”老人沙哑地指点他,一边抬臂屈腕示范给武岳阳看,武岳阳瞥了一眼,便将头扭到一边去。
跑是跑不掉的,武岳阳理智地放弃了逃跑的念头。他发狠以左手抓过右手手腕,猛地向上发力,想自己将脱臼的右臂接回去,哪知刚一发力,立即感到刺骨的疼痛,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喊,龇牙咧嘴地不停跺脚。
武岳阳大叫一声,侧歪着身子,皱眉咧嘴,面色痛苦。
武岳阳一眼不发,他肩膀上剧痛,浑身冷汗一个劲地往外冒,全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儿力气,他皱着眉咬紧了牙硬挺着。
武岳阳哪有心思听他讲这些话,肩膀脱臼引起的疼痛使得武岳阳心烦意燥,他不愿求饶,抬起头怒瞪着老人。
老人看到武岳阳满面狐疑之色,不禁笑道:“你不信么?那确是毒药,虽不至毒死人,却叫你生不如死。”
“打赌是打赌,这是两回事,我所学的道术低浅,论身法快慢、筋骨强硬都不敌火枪和子弹,这次打赌我输了。但仅仅是我输给你,并不是道术输给洋枪洋炮,三年后咱们再来比试一场。我定会让你心服口服。”老人坚定道。
武岳阳站在旁边,身体起落,比划着第三式‘掌托天门’,说道:“哼,我敢不练么?除非你那烈阳丹失了效。”
“你这老儿怎么这样狠毒?怕输不赌就是,又犯得着再三耍赖使诈么?算你赢好了,快拿解药给我。”武岳阳气急怒骂。
“咳咳……”武岳阳捏着嗓子一阵干呕,什么也没吐出来,他眉头紧拧在一起,“你给我吃的什么东西?”
武岳阳倒退几步,故意拉开和老人间的距离,他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暗自琢磨,这老人性情古怪、疯疯癫癫,他一边认定自己是他孙子,一边又打伤自己喂服不明用处的丹药。武岳阳知道老人没必要毒害自己,而且他相信以老人的本事,想杀自己有很多的办法,根本不用费事动用毒药,那丹药未必用来害自己,却对自己也未必有什么益处。
“山上还有些不甚光彩之事,我难以启齿,一直隐着没说,今日说与你知道。”老人背过身去,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你爹下山去,没过几年,天师便在为‘中华民国道教总会’正名的奔波中仙去了,可怜他终究也没能如愿。”
武岳阳面皮抽动,有意反驳两句,最终却忍住了。
几日里,老人将十二式强身健体的法门传给了武岳阳,这些动作简单而缓慢,武岳阳记忆出众,通常一遍就能记住,只是动作不到位之处需要老人帮忙稍作调整。另外这套强身十二式须得配合呼吸口诀,初始时武岳阳很是不习惯,等到练习次数增多,才逐渐熟悉过来。等他能毫无差错的演示出来的时候,老人的腿伤已渐渐长好,爷孙两也在山洞里住了二十余日。
“你到底是不是我二爷爷?”武岳阳揉着肩膀问。
“举不起来举个什么!”武岳阳大喊着放下胳膊,又是跺脚又是乱踢,胳膊没有接上,倒把脚踢疼了。他这么发泄了几下,终究不甘,又站立下来,学着老人的架势,咬着牙缓缓抬起双臂,可是右臂稍动就一阵剧痛。武岳阳发狠,闭了眼,使出全身的力气向上抬臂,右臂却只是稍稍颤动。
武岳阳冷哼一声,扭着头装作不加理睬,眼睛却一动不动地斜瞄着。
武岳阳对这一天充满了期待,可是这些天他和老人朝夕相处,也隐隐体会到老人的苦衷和无奈。毕竟血浓于水,临别之际,他竟深感不舍,“二爷爷,你这就回龙虎山去么?”
“不,我还有些事要办,在蜀地还会停留一阵子。”老人抚摸着武岳阳的后脑道。
“什么事,很急么?要不先去我们那住些时日吧。”武岳阳挽留道。
“这件事十分紧要,我须得尽快去办。”老人缓缓道,“且你们家未必欢迎我,好孙孙,再会吧。”老人说罢纵身而起,踏大步向山下疾驰而去,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武岳阳站在山洞口,望着老人消失的方向发了片刻呆,也急匆匆地向山下跑去,他急着去县城,他也有一件紧要的事情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