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不来这玩意儿，你自己留着吧。”老人将盒子炮丢回给武岳阳，“亏你惦记二爷爷的安危。时候不早了，咱们就在这岔路口分开吧，你们先走。”

“我去吧。”姚青话音未落，已转身走远。

姚青翻身下马，将两根缰绳递给武岳阳。

老人完全没料到武岳阳听到自己要走会是这么平静，他扭头盯着武岳阳瞧了好一会儿，回身问姚青道：“丫头，你又什么打算？”

武岳阳看老人包扎得结结实实的前胸一眼，眨了眨眼。

武岳阳经灰袍老人一番劝解，迷茫急躁渐渐转化为平静和理智，同时内心也升起一股要与马长官缠斗到底的斗气和决心，他从腰间掏出一把盒子炮递给老人，说道：“我知道了二爷爷，三年后我一定活蹦乱跳地去龙虎山应约。这盒子炮你带着吧，如今世道混乱，你也好路上防身。”

武、姚二人踏镫上马，追上老人。

姚青和武岳阳都觉得不可思议，两人对视一眼，姚青又道：“在山上，他们炸塌密道，埋住的都是团结会的民兵，为了封锁消息杀人灭口倒也说得通。可是这次三艘船上都是他们国军的特务，他们除掉自己人，又为的什么？”

“你的伤怕受不了舟车颠簸，还是……”

“别叫了，这些小船怕是追不上，他们总要上岸，咱们的马沿河追吧。”老人叫住姚青。

天空忽传来高亢的鸟鸣声，灰袍老人仰望天际，一只大鸟正快速从头顶盘旋飞过。

“那咱们还追不追？”姚青打量着老人前胸中弹处问道。

“你们看看我便明白了。”灰袍老人指着自己前胸的伤口道，“因为你一旦付出代价，即便伤势不重，也可能会影响自己的体力和身手，进而失掉所有的优势。我要说的其实只有一句：惜命不丢人，怕死是大智慧。”

“报不了也得报！”武岳阳两眼目光发直。

武岳阳才注意到老人浑身湿透，顺着圆口十方鞋往下淌的水已经洇湿脚下的泥土。武岳阳赶紧扶着老人上岸，到客栈里换过一身干净衣服。

灰鹤落到老人伸出的手臂上，一边鸣叫一边微微扇动双翅，可以看出来和老人很是熟稔。

“你俩……”灰袍老人咽下后半句话，他拍拍灰鹤的背，一扬手，灰鹤振翅飞起。老人从武岳阳手里接过一根缰绳，“先上马吧，路上说。”

姚青盯着逐渐远去的双桅白帆大船，皱紧了眉头。武岳阳一言不发地看着河面，若有所思。

灰袍老人闷着头驱马跑了一段路，想到分别的话，早晚都要说，索性开门见山道：“龙虎山出了大事，我须得尽快赶回。”

灰袍老人脸色微变，道：“你这么菩萨心肠，出家去做和尚好了。”

武岳阳和姚青均知事有变故，两人不便明问，只是静静地看着老人，等他说话。

老人喝住马，三人在一个岔路口停下，老人徐徐说道：“你俩执意要报仇，我知道劝你们不住，只是提醒你们，那姓马的特务头子，行事狠辣歹毒，连自己手下的兵丁都不放过，你们可都长着嘴呢，他盗宝的事情你们可是亲眼所见，他又怎么会放过你们？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们想报仇，那是情理之中，但是万万要记得二爷爷的话，‘做什么事不要只想着眼前痛快，能全身而退才是最紧要的’，行走江湖不是对弈棋局，你即便丢光了车马炮，只要拿下对方的老帅就算赢。江湖对局，不仅要赢，而且要自己尽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你可明白其中的道理？”

“这两个执拗的娃娃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祸出来。”老人心道，他不知道该如何劝解，沉思间，天空传来灰鹤的啾鸣声，三人已来到那两艘乌篷船爆炸的河段。但见河中冒着烟的木板四散漂浮，两艘好端端的乌篷船被炸作了成百上块碎片，大一些的船体上仍有火焰燃烧。双桅大船在远处河面上，张满了帆，顺风顺水，快速向下游驶去。

“报仇。”姚青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怕也是为了防止走漏消息吧。”老人道。

武岳阳下马来，跪地磕头，灰袍老人没有动，受了他这一拜。

姚青跟着跳下马，冲老人拱了拱手。

“去吧去吧，后会有期。”老人催促道。

武、姚二人重新上马，抖缰绳拍马而行。“稍等！”灰袍老人忽然想起什么，他从背囊中取出天蓬尺，扬手抛给武岳阳，“拿着！”

“我不要这东西……”武岳阳要将天蓬尺归还给老人，哪知老人已拨转坐骑，驱马从岔路口向另一个方向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