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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劫匪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正午的阳光普照大地,使山峦峰岳、旷野古道,皆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

在人迹稀疏的官道上,一小队衣甲鲜明的骑手拱卫着一辆窗门紧闭的马车,正顺着官道徐徐向东而行。行进中翠绿窗帘突然撩起,露出一张秀美丰腴的少妇面庞,有如明珠乍现般光彩夺目。只见她探头望向马车旁那名年轻英俊的将领,声音中透着几许无奈:“夫君,千里相送,终有一别,就送到这里吧。”

那将领勒住马,抬手一举,十几匹战马立刻停下脚步,整齐如一。那将领身材魁梧彪悍,将牛皮软甲撑得紧绷绷有如铁甲,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岁,却有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不该有的孤傲和骄横,由于坐骑是高大的大宛骏马,所以他的目光总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只有在望向妻子的时候,他那亮若晨星的眼眸中,才泛起一丝难得的温柔。

“明珠!”他稍稍俯下身来,望着妻子略显愧疚地小声道,“这里已远离大同府,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待边关平静,我再回北京接你们母女。”

少妇理解地点点头,从乳母怀中抱过女儿,握着仅有三个多月大的孩子小手,向丈夫挥手道:“娇娇,快跟爹爹道别,让爹爹早点来北京接咱们。”

原来这对年轻的夫妇,就是明珠郡主和镇西将军的公子武胜文。明珠自从明白云襄对舒亚男的感情后,无望地离开云襄回到北京,在拖延两三年后,还是遵从父王安排,嫁给了镇西将军的儿子。婚后第二年便诞下一女,并由父王亲自赐名武天娇。因为王妃想念女儿,加上最近有线报称,瓦剌大军正在蠢蠢欲动,而大同守军却还粮饷不足,所以镇西将军武延彪决定,送明珠郡主回京探望父王母后,并叮嘱明珠趁机向父王催讨粮饷。

武胜文原本是要随明珠回京,但瓦剌大军既有异动,身为虎贲营将领的他就不能擅离职守,因此他只能将妻女送到这大同府远郊。看看前面已是坦途,他一声高喝:“武忠!”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将领纵马来到武胜文跟前,拱手应道:“属下在!”

武胜文沉声吩咐:“夫人就交给你了,一路上小心伺候,不得有任何差池!”

“武忠明白!大哥放心好了!”那年轻将领连忙拱手答应。他原是关外的孤儿,父母皆死于瓦剌人之手,后为镇西将军武延彪收养,改名武忠,所以与武胜文情同手足。

武胜文看看天色不早,又对众将士叮嘱两句,这才与妻女挥手道别,目送众人继续往东而去。直到看不见车马,他才掉转马头,与两名随从飞速赶回大同府。

马车继续向东而行,黄昏时分已进入河北地界,来到一处名为十里坡的小镇打尖。小镇只有一条小街,街道两旁稀稀落落住着十几人家,街尾有一座两层楼的小客栈兼酒肆,那是这镇上唯一的客栈和酒肆了。

武忠带着十几名兵卒来到客栈,立刻就将楼下的大堂挤得满满当当。小二和掌柜连忙殷勤伺候,一边安排明珠和乳母去二楼客房歇息,一面让厨下为众军爷准备酒菜。

十几个人散坐开来,立刻占满了大堂中那不多的几张桌子。这酒肆的生意看来并不太好,除了一个在角落伏案酣睡的流浪汉,竟没有更多的客人。几个兵卒见桌椅不够,便来到那流浪汉的桌前,拍着桌子叫道:“起来起来!这间客栈已被咱们包了!”

那流浪汉从睡梦中惊醒,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来,对众军汉赔笑道:“我就在边上喝点寡酒,不打搅众位军爷。”说着端起酒壶蹲到角落,知趣地让出了桌子。

“走走走!天快黑了还不滚回家去,小心醉死在这里!”一个兵卒不耐烦地撵道。

“小人浪荡江湖,哪里有家可回?”流浪汉苦涩一笑,眼中满是黯然和萧索。武忠见他虽然落拓潦倒,但骨子里依然有一丝世家子弟才有的优雅和从容,想必是家道中落的破落户。武忠心生同情,对几个兵卒吩咐道:“既然相遇,就是有缘。赏他一壶好酒,今晚他要没地方可去,就留在这里吧。”

“多谢将军!”那流浪汉连忙拱手道谢,他嘴里谢得诚恳,不过眼中却并没有一丝感恩戴德的激动。

“不必客气。”武忠摆摆手,正要问问对方姓名,小二已端上酒菜。众兵卒立刻给他倒酒敬酒,一阵忙乱下来,他早将那流浪汉丢一边去。

应景式地喝了两杯酒,武忠推杯而起,对众人道:“明日还要赶路,大家少喝点,早点休息吧。”

“将军是不是太小心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老兵笑道,“这里到京城皆是一马平川的坦途,将军还怕有强人出没不成?”

武忠沉声道:“责任重大,大家小心为上。待平安将夫人小姐送到京城后,我再请众兄弟好好喝上一顿。”说着他拍拍手,“掌柜,将酒都撤下,今日就喝到这里了。”

满脸沧桑的掌柜慢吞吞地过来,对武忠皮笑肉不笑地道:“将军就让弟兄们放开肚子喝吧,没准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喝酒了。”

武忠听他说得奇怪,正待呵斥,陡然发现掌柜的眼眸中,满是猫戏老鼠的嘲笑。他心中一惊,忙一跃而起,顿感头重脚轻,差点摔倒,他大惊失色,连忙呼道:“酒里有古怪,兄弟们快抄家伙!”

几个兵卒应声抄起兵刃,谁知尚未站起就摔倒在地,客栈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倒地声,片刻后就只剩下武忠还勉强站在那里。这时就见方才那流浪汉施施然站起身来,掌柜连忙上前表功:“公子算无遗策,一点蒙汗药就足够对付这些笨蛋了。”

流浪汉不以为意地淡然一笑,负手道:“去将郡主请下来吧,记住,千万不可对郡主失礼。”

那掌柜点点头,立刻带着小二和厨子登上二楼。武忠见状一声怒吼,挥刀便砍向那流浪汉,谁知刀方出手,那流浪汉已远远避开,身形步伐飘逸迅捷,远非武忠可及。武忠自忖自己就算没有中蒙汗药,只怕也碰不到对方一片衣角。他不禁怒喝道:“谁敢动夫人和小姐,咱们镇西军上下,决不会放过他!”

流浪汉一声嗤笑:“别拿镇西军来吓我,迟早我要将它连根铲除。”

说话间小二和厨子已押着明珠和奶娘下楼,明珠原本还神情泰然,但下楼后见到那流浪汉,顿时面色煞白,失口轻呼:“是你!”

“正是不才!”流浪汉对她得意一笑,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郡主旅途劳顿,我已在门外备下舒适马车,恭请郡主到不才那里歇息几天再走。”

明珠盯着流浪汉恨恨道:“你别得意,我夫君一定会来救我!”

“是吗?我倒是希望会有另一个人来救你。”流浪汉意味深长地一笑,眼里满是调侃。明珠脸上一红,一言不发抱着孩子便随小二和厨子出门,坦然登上了门外停着的那辆马车。这当儿掌柜已来到流浪汉面前,打量着倒在地上的兵卒和武忠,阴阴道:“公子,剩下的粗活交给小人来处理吧。”

流浪汉深深地望了武忠一眼,淡然笑道:“难得这位小将军赐我一壶好酒,还容我在此过夜,就不要难为他们了,咱们走。”

老掌柜悻悻地瞪了武忠一眼,随着流浪汉转身便走。武忠头脑虽然清醒,但手脚酸软,想要追赶是万万不能。眼看明珠和奶娘被押上了马车,他急忙冲流浪汉的背影高声喝问:“阁下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可否留下个名号?让小人回去也好向武将军有个交代!”

流浪汉本已走到门口,闻言回过头来,对武忠悠然笑道:“将军听说过千门公子吗?”见武忠茫然摇头,他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将军真有点孤陋寡闻,也难怪,千门公子傲啸江湖之时,将军大概还未成年吧。”说到这他顿了顿,傲然道,“千门公子襄,正是区区不才。”

大同镇西将军府内,武延彪翻来覆去看着手中的信函,那是俞重山写给他的推荐信。在信中,俞重山对公子襄推崇备至,并详细叙述了他率剿倭营大胜倭寇的事迹。武延彪知道俞重山不会轻易推崇一个人,不过他依旧不相信自己面前这其貌不扬的文弱书生,会有什么过人之处。

“嗯,既然俞将军如此推崇阁下,你就留在我帐前听用吧。”武延彪放下信函,眼里满是不以为然的冷漠。他看起来跟俞重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饱经沧桑的脸上,像是带了层面具般木无表情,喜怒完全不形于色。

冷眼打量着面前三人,武延彪显然对一身戎装的赵文虎和李寒光更感兴趣,凭着他领兵多年的直觉,他敏锐地感觉到面前这两名年轻军官,定是俞家军的骨干和精锐,俞重山在信中对他们却没有半句夸赞之词,只说他俩是自愿追随公子襄前来投奔的将领,是公子襄在剿倭营时的左膀右臂,他们的调令兵部随后就会送到。

武延彪审视的目光最后落到面前这文弱书生的脸上,见他并没有寻常书生的畏缩和胆怯,也没有文人惯常的恃才傲物和狂放不羁,只是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其从容镇定令人侧目。武延彪不禁在心中暗忖:这小子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得俞重山推崇和两名虎将的追随?

对武延彪的冷漠云襄没有感到意外,他上前一步拿起桌上的推荐信,三两把撕成碎片,然后对武延彪笑道:“这封推荐信,只是在下求见武帅的敲门砖,如今它已完成使命,武帅不必再将它放在心上,更不必因为这封信,就对在下另眼相看。”

武延彪点点颔首道:“话虽如此,但本帅怎么能不给俞将军面子?”他捋着颌下三柳青须略一沉吟,“嗯,本帅帐前正好缺一名书记官,公子就暂且委屈一下吧。”

书记官通常只负责记录一下会议纪要,或替主帅撰写官函和奏折,完全没有过问军事的权力。武延彪话音刚落,赵文虎与李寒光就忍不住要替云襄出头争辩,却被云襄抬手拦住。就见他若无其事地武延彪笑道:“在下并非要到武帅帐前谋一个差事糊口,所以武帅给我个什么名分都不重要。我七日之内从江南奔驰数千里来见武帅,只为一件事。”

“什么事?”武延彪不以为意地问。

云襄沉声道:“我得知瓦剌将以四王子朗多为前锋,以南宫放为内应,将在一个月内进犯大同,而大同守军似乎并未做好充分的应战准备。”

“大胆!”武延彪浓眉一跳,拍案质问,“瓦剌乃天朝盟友,你口出挑拨之词,难道不怕本帅治罪?”

云襄坦然迎上武延彪炯炯目光,从容反问:“瓦剌真是盟友?”

武延彪发现对方的目光中,并没有一丝面对位高权重者的自卑和畏缩,这令他有些惊讶,同时也让他意识到,在这貌似柔弱的书生面前,任何官威或官话都不起作用。他只得收起官样话,坦然道:“不错!瓦剌虽与咱们签有和约,但并不是咱们真正的盟友。不过你妄言他们将在一个月内进犯大同,有什么根据?”

云襄答道:“武帅驻守边关,想必对瓦剌大军的异动已有所觉,当知我所言绝非凭空揣测,并且这一月之期只会提前不会拖后。时间紧迫,武帅当立刻着手准备应付即将到来的大战,现在已不是探究我消息来源的时候。”

云襄身后的李寒光也帮腔道:“是啊!武帅,就算你信不过云公子,也该相信俞将军。云公子在江湖上交游广阔,事先得到瓦剌人进犯的消息也不奇怪。”

武延彪淡淡一笑:“镇西军驻守大同多年,如何抵御瓦剌人,难道还要外人来指教不成?”抬手阻止云襄的分辩,他又道,“云公子似乎对书记官一职并不满意,可惜你并非朝廷命官,本帅也不能罔顾国法让你领兵。正好镇西军有一支刚招募的新军在郊外训练,云公子与两位将军暂时去那里委屈一下吧。俞家军练兵之法天下驰名,赵、李两位将军是俞家军干将,当可助我早日练成精兵。至于云公子,就作为新军营监察官吧,替我监察整个新军训练情况,如何?”

监察官是个可大可小的闲职,虽比书记官地位高一点,却也没什么实权,更不能指挥调度军队。赵文虎见武延彪大敌当前却大材小用,正待为云襄力争,却被云襄抬手阻止,就见他对武延彪拱手一拜:“多谢武帅重用,云襄与赵、李两位将军,这就去新军报到。”

三人退出房门,赵文虎便忍不住质问道:“武延彪有眼无珠,如此轻视公子,你为何不据理力争?反而答应他做什么监察官?”

“是啊!”李寒光也连声抱怨,“想当初公子第一次见到俞将军,胸中似有百万雄兵,三言两语便激得俞将军与你打赌,演习场上稍显身手,更是令俞将军心服口服,将剿倭营指挥权拱手相让。这次为何不在武帅面前也露上一手,让他对你另眼相看?”

云襄摇头道:“当初我为了让俞将军许我兵权,事先可是下足了功夫。我对俞将军的脾气、爱好、秉性,以及俞家军的情况皆调查得清清楚楚,才能一步步照计划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世上像俞将军这样襟怀宽广、大公无私的将领毕竟少之又少。咱们这次来得匆忙,对武帅的性格、为人几乎一无所知,若想靠炫技耀能引人注目,恐怕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三人只顾沿着长廊边走边说话,没有留意到迎面过来的一个年轻将领脸上已然变色。待三人走近,才发现那将领拦在长廊中央,虎视三人冷冷问:“三位眼生得很,不知是哪位将军的部下?”

赵文虎见对方服饰跟自己一样,也是个千户,却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质问自己,便没好气地道:“你管不着!”

那将领面色一沉,冷冷道:“你们属鸡属狗,在下原本管不着,不过三位既然在背后非议武帅,在下身为虎贲营统领,自然是要问上一问。”

赵文虎没想到这年轻的千户,竟是武延彪亲卫虎贲营的统领,正好又听到三人方才的只言片语,难怪要小题大做了。不过他自忖三人并没有说任何冒犯武延彪的话,便理直气壮地反问道:“你说咱们非议武帅,不知是指哪一句?”

那将领一声冷笑:“你说武帅有眼无珠,就凭这,我就可以将你交由军法处治罪!”

赵文虎原本是个寡言稳重的儒将,不过在得到俞重山提拔重用后,难免也滋长了一些骄气,何况方才武延彪对云襄的轻视,在他心目中也当得起“有眼无珠”的评价。见这将领在这等小事上纠缠不休,他不顾云襄和李寒光的阻拦,哈哈笑道:“不错,我确实说过武帅有眼无珠,这在镇西军不知是什么罪?该不是泄密罪吧,泄露了镇西军最大的机密?”

“浑蛋!”那将领一声斥骂,左手一把扣住赵文虎肩胛,右手抓住他手腕就往后扭,欲以小擒拿手将他拿下。谁知赵文虎一个反身摆拳,反手击向他太阳穴。那将领不得已放开赵文虎手腕,连退两步躲过赵文虎凶狠的反击。

不远处几个守卫见二人动手,不约而同围了过来,那将领抬手阻止众人帮忙,盯着赵文虎恨恨道:“大家退后,我若不亲手将这目中无人的家伙拿下,就枉为虎贲营统领!”

众兵卒依言后退,将赵文虎三人围在中央。赵文虎见状心中有些懊悔,没想到刚到镇西军报到,就犯了众怒得罪虎贲营,实在有些不智。自己受点惩处倒没什么,就可惜坏了云公子大事。想到这他不禁对云襄愧然道:“公子,末将连累你了。”

云襄坦然一笑:“赵将军言重了,换了是我,也不会束手就擒。”

得到云襄的肯定,赵文虎信心倍增,甩掉肩上的披风,对那将领傲然道:“好!就让我领教一下虎贲营统领的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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