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肉厌纹身
原始社会时期,古人用白泥或燃料在身体和脸部画出纹路,既美化形象又恐吓敌人,图案多以原始图腾为主,这是最早的纹身。
中国纹身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三千五百年以前,多用于触犯刑法之人,工匠用针蘸墨水把图案刺在犯人脸部、身体的显眼部位,相当于给犯人纹刻“犯罪档案”,称为“墨刑”。因为只有黑色,时间久了颜色会发蓝发青,又叫“刺青”。
西周时期,江南吴越一带居民有纹身习俗,后来有仲雍(周太王次子)的小孙女以刺绣服装取代纹身,这也是江南刺绣的起源之一。
随着时间推移,纹身演化成社会习气较重的江湖人士特有的标志。《水浒》里就有三个通体纹身的好汉:“和尚”鲁智深、“九纹龙”史进、“浪子”燕青。
发展至今,纹身成为时尚元素,现代人对纹身的理解包罗万象,极具个性,纹身部位也是五八门,匪夷所思。
纹身有两种,一种是身体刺青,在皮肤上刺进各种图案或文字,难以去掉;第二种是人体彩绘,可以随时洗掉。近年来出现了不干胶彩画(纹身纸),往身上一贴即可。
纹身方式分为三种:第一种是流传自毛利人,用鲨鱼牙齿及动物骨刺捆上木棒蘸上墨水,用小锤敲击入肤;第二种是用针手工点刺入肤;第三种是美国人山姆·奥瑞里一八九二年——也有说是塞缪尔·奥莱里一八九〇年——发明电动纹身机,由电机带动刺针刺入皮肤,成为延续至今的主流纹身方式。
纹身师这个职业也应运而生。
之所以谈这么多,是因为我和月饼经历过一件关于纹身的诡异事件。在这里,我只想说:
一、不要纹不明所以的古怪文字、图案;
二、不要纹五个以上的数字组合;
三、纹动物要看属相是否相克,有些动物最好不要纹在身上,尤其是猫、狐狸、蛇;
四、恋人头像、人名最好不要纹,一旦分手立刻洗掉;
五、切勿接近在显眼位置纹着动物、眼睛、神秘符号以及文字造型的人;
六、切记不要与有十二生肖图案、文字的纹身者有身体接触!
七、不要纹和纹身师相同的图案!
一
月饼打开第三本书,上面出现了奇怪的图形,说明图书馆的第二个任务确实是解决“杨泽在古城迷昏少女”事件。我们愈发确定了一个推论——集合“八族”智慧建立的图书馆,形成一种神秘力量,能够提前预知即将发生的事情,通过组成“62188”的书本向“异徒行者”传达喻示。
细想整件事,虽然匪夷所思并且有个致命漏洞,可是又不得不信。
月饼提出一个很有趣的观点:这两件事都和“八族”有联系,那么图书馆是否类似于“先天吉凶阵”、“五行福祸阵”,能够预测和八族有关的喻示,由护阵人(我和月饼)处理?
韩峰对此嗤之以鼻,我举了《推背图》的例子反驳。《推背图》比作图书馆,每一页出现的预言图文和每本书出现的喻示有什么区别?所谓预言性质的物品一定是书么?英国的“巨石阵”还号称是对上世纪初两次世界大战预言性质的古建筑群。
韩峰也着实讨厌,梗着脖子就是不信。我和月饼都是“你不懂我也不愿多解释”的性格。韩峰就这么点想象力,我们总不能打开他的脑壳给他扩扩脑洞吧?
一顿酒喝得很不痛快,倒是讨论第三本书喻示的时候,韩峰异军突起,指出这是东越市地图,绿线代表闽江。月饼从电脑里找到东越地图作对比,居然分毫不差。地图上红点的位置是东越市博物馆。
我大为震惊,看不出韩峰还是个地理学霸。韩峰虽说固执,倒是个实在人,说了其中缘由。
我们去南平这几天,韩峰查出杨泽是东越市博物馆的保安,半个月前辞职。韩立收到的那封信,是杨泽出发来古城之前从东越市寄出的。
一帮人大为兴奋,纷纷要求共赴东越。我心说这挺严肃的事儿整成了组团旅游,正准备拒绝,月饼使个眼色,打着哈哈说再准备几天搪塞过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们俩就偷偷开车跑了,目标是东越市博物馆。
俩人轮换着开了三十多个小时,到达东越市已是第二天傍晚。我困得睁不开眼,月饼也没什么精神,我们索性先去东越市最有名的“三坊七巷”转悠一圈,吃点东西歇歇脚。
二
“三坊七巷”号称东越历史之源、文化之根,位于东越市南后街和两旁街坊。乌压压的老宅与现代化高楼大厦相映成趣,古今建筑水乳交融的景致在其他城市很难见到。
鸟瞰东越市,南北为九仙山、乌石山、越王山,东、南、西三向绕有护城河,面朝大海,正是堪舆走势的“聚气纳财”之相,又应了“三山鼎峙,一水环流”的“福禄寿”格局。
唐末,王审知建立闽国,依地势重建东越市,形似聚宝盆,三坊七巷恰恰位于盆眼位置,聚齐了东越好风水,正如一首诗词描述的——“谁知五柳孤松客,却住三坊七巷间”,这里自古就是人杰地灵的宝地。由此可知王审知也是精通风水堪舆的高人。
三坊七巷青石板铺地,白墙乌瓦,坊巷纵横,形似迷宫,如果没有特定目的地,边走边看倒也不担心迷路。只不过千百年历史老屋外挂着现代商业招牌,略有些时空错乱感。
我们逛街逛得肚子饿了,在一家老铺要了两碗肉燕,店小二端上来,我们才知道就像是“鱼香肉丝”没有鱼,这玩意儿和燕子一点关系没有。
肉燕又称“太平燕”,福州有“无燕不成宴,无燕不成年”的老话,做肉燕也是东越人家家户户必备手艺。制作时取猪腿瘦肉用木棒打成肉泥,掺番薯粉擀成纸片般薄,切成三寸见方小块,裹进鲜肉馅,晶莹剔透形似燕子。东越美食以鲜甜为主,肉燕也不例外,入口咬劲十足,肉味鲜而不腻,汤汁甜美,唇齿间留着淡淡清甜,别有一番滋味。美中不足是分量太少,北方人吃一碗也就是个两三成饱。
我和月饼大呼过瘾,连啤酒都没舍得喝,在食客们目瞪口呆中连吃五碗才算是心满意足。
结了账,我们继续溜达。
“月饼,东越小姑娘虽说个子不高,白白净净长得真不错,细腰长腿别有异族风情啊。”我吃饱了,开始乱看。
月饼扬了扬眉毛:“东越人是战国时期当地闽族和越国遗民融合的后裔,既有越人灵秀又具备闽族特征,长得不好看那才叫奇怪。”
我假装拍景偷拍丫头,结果被发现了。俩丫头秀气十足,瞥我一眼,略带羞涩地走了。我感慨道:“这要是换在北方,早被骂了。难怪你见天儿在南方旅游。”
月饼微微一笑:“也就你这个淫贼能把偷拍和旅游生拉硬拽扯到一起。”
我伸了个懒腰:“君子色而不淫,好看的姑娘谁不愿多看两眼?”
边说边走,溜达到一个亭子,亭侧相向而生两棵古榕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更妙的是枝叶连理相拥成荫,远看如同恋人相抱。我们坐在亭边歇脚,亭内两个老人在喝茶闲谈,穿黄衫的老人捧着茶壶嘬了口:“还记得‘合抱榕’的传说么?”
圆脸老人意兴阑珊:“河道改造,双抛桥修成亭子,知道这个传说的娃娃越来越少了。”
两个老人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们一眼,你一言我一语地讲了一段关于“双抛桥”、“合抱榕”的传说——
三
邱然拎起遍体通黑的公鸡,对着鸡脖子横起一刀,血沫从喉管喷出,公鸡“咯咯”惨叫,鸡血四溅。邱然蘸着鸡血涂抹窗台,血浆像是碰到烙铁,“哧哧”冒着烟,烤成一道道干血。
烟气化成一张兔子脸的形状,弥漫在窗前聚而不散。邱然闻着腥浓的鸡血味儿,惊恐地望着窗户,心里越来越冷。
屋里烛光忽明忽暗,窗纸上映着披头散发的女人影子,惨叫声越来越凄厉,像一只正在地狱受刑的厉鬼。身材佝偻的老婆婆蹲在女人身边,急切道:“邱然,孩子脚先出来了,只能保一个!”
邱然如同五雷轰顶,呆呆地说不出话。
“婆婆,”翠娘挣扎着厉号,“娃儿还没到世上走一遭,不能就这么没了!”
“邱然,快做决定!”
“我……我不知道。”邱然跪在地上,手指深深陷进土里。
“保孩子,我撑不下去了。”翠娘气若游丝,“邱然,替我把孩子带大。”
“翠娘,对不住了,去了那边别怪我。”婆婆举起剪刀,剪开翠娘高高隆起的腹部。翠娘惨呼两声,没了动静。
“翠儿!”邱然一声狂吼,拽断鸡脖子,狠狠摔在地上。鸡头落在墙角,眼皮开合不止,啄食着地上的石子。鸡身扑棱着翅膀,鸡爪凌空乱抓,翻身撑地居然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向鸡头。
邱然怔怔地看着,手脚吓得冰凉。屋里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翠娘猛地坐起,挥舞着胳膊,一只血手冲破窗户,搭在窗棂上面,攥成拳头又缓缓松开,血顺着手腕上的“兔”字纹身滴落。
“翠儿!”邱然跪倒,“咚咚”磕着响头。
无头鸡一声啼叫,鸡脖子里喷出热腾腾的血,再也不动了。屋里传出响亮的啼哭,婆婆捧起婴儿:“邱然,是个儿子——啊……”
邱然心里一沉,不顾“女子生育男人不得入内”的老规矩,冲进屋里。
翠娘肚子豁开一道血口,羊水掺着血水流了满床,早已死去。婆婆瘫坐在地上,血淋淋的婴儿挂着半截脐带,拱着婆婆干瘪的胸膛哭个不停。
“又……又一个……”婆婆哆哆嗦嗦地捧起孩子。
看清了孩子模样,邱然失声喊道:“怪……怪物!”
“你长长眼吧!”婆婆摸着婴儿豁裂的嘴唇,老泪纵横,“这只是孩子啊!”
“婆婆,刚才……刚才黑鸡活了,这孩子是妖孽,不能留!”邱然脸色铁青,早把翠娘的遗嘱忘个干净。
婆婆瞪着邱然:“这是翠娘用命换来的孩子,是你邱家的种!”
“不……不……”邱然向后退去,“这不是我的孩子,这是妖怪。”
“男人都一样,没出息!”婆婆剪断孩子脐带,包裹严实出了门,“我把他接到世上,你不养我养。”
邱然看到婆婆肩头亮起两盏小灯,背上趴着一团黑乎乎的人影,吹灭了其中一盏。
室内的烛火突然暴涨半尺,呼呼地闪着绿光,映着墙角几具还未完工的棺材。翠娘手指动了动,“咯吱咯吱”地坐起身,苍白的眼仁直视前方,慢慢地爬下床。
邱然早就吓掉了魂,眼睁睁看着翠娘走到身边,豁开肚子罩住他的脑袋。他清醒过来,用力扳着翠娘身子想挣出脑袋,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气。他张嘴喊叫,血涌进嘴里,顺着喉管缓缓滑落。
“你不爱惜我们的孩子,那就一起走吧。”翠娘举起剪刀,插进邱然脖子。
“烛火熄灭。月光透进窗户,像一张殓布盖着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房门悄无声息地推开,走进来一个长发覆面的老婆婆,用针蘸着红色液体在尸体上刺出蛇形纹,念着一串奇怪的咒语。”
邱然和翠娘直挺挺地站起,晃晃悠悠地走进棺材,躺了进去。
老婆婆走出屋子,身影融进黑夜,遗憾地说道:“可惜了两张好皮。”
四
第二天,百姓们围着“邱记棺材铺”议论纷纷。
连着四个月,东越出了四起“孕妇生子闹鬼”的怪事。铁匠铺杨氏生了个浑身黑毛,尖嘴斗眼的孩子,丈夫杨秋水没敢声张把孩子偷偷丢进河里。第二天邻居发现夫妻俩并排躺在床上,身体被烧红的铁水烫得稀烂,死相无比恐怖。
船夫何青的老婆生出全身长鳞,没有五官、四肢的肉条。何氏夫妻吓得魂飞魄散,抱着肉条找船把式破灾。船把式大吃一惊,说“这是蛇神娘娘下了诅,必须立刻除掉”。
船把式按照船帮老规矩,设了祭坛摆上蛇神娘娘的神像,用船撸子把肉条头尾串联,抹上厚厚一层鱼油,放在火上烤成焦炭,碾成末撒入河中。本以为破了灾,谁知过了半个月,何氏夫妻和船把式全身都是碗口大小的血窟窿,赤裸着死在同一艘船里。
胡氏一家死得更是恐怖,孩子生来就有四颗小牙。满月那天,夫妻俩多喝了几杯没有喂孩子,熟睡时被孩子啃掉鼻子眼皮,痛醒后互相看了一眼,生生吓死。孩子死在夫妻中间,牙缝里夹着几块人皮渣子。
连着三起怪婴死人事件,东越城人人自危,用鸡血占卜辟邪,防止惨祸降临。东越人信奉越巫,遇事用鸡占卜,又称“鸡卜”。秦汉时期越巫名扬天下,汉武帝更是对此深信不疑,在皇宫中建“越祝祠”,用“鸡卜”判断福祸祈求长寿。
现在百姓们见到邱家院子里有只黑公鸡身首异处,墙上涂着巫卜符号,夫妻俩还是惨死,认为是孩子不吉利,引来巫诅。众人跑到稳婆家,吵吵嚷嚷要她交出孩子,彻底祛除煞气消灾。
稳婆为保孩子性命,当着众人面拿刀子割开孩子的豁嘴,用针线把唇肉重新缝合。孩子疼得“哇哇”直哭,稳婆流着泪大骂:“你们十个有九个是我接生的,老太婆这辈子手里从没糟蹋过孩子。如今这孩子是个好娃儿,你们要动他先把老婆子的命拿走!”
众人早已失去理智,任由婆婆哭骂,夺了孩子扔在盛满鸡血的缸里淹死,把尸体埋在榕树底下,浇了鸡血破除煞气,这才散去。
过了几天,有人发现婆婆暴死家中,正值天气炎热,尸体腐烂不堪,爬满苍蝇白蛆。几户人家心里有愧,凑钱买棺材葬了婆婆。收拾遗物的时候,却在床下发现十多只僵死的公鸡,鸡尸堆里藏着一个槐木雕刻的蛇神娘娘,从头到脚扎着七根小针。被套的里子上刺着所有经她手接生孩子的生辰八字,惨死的四家人也在其中,名字用红色颜料涂抹,闻着是鸡血味道。
百姓们见到这些东西,断定婆婆在练某种邪术,豁嘴孩子被鸡卜破掉煞气,妨了邪术,反噬婆婆身亡。愤怒的百姓把尸体挖出吊在城门上,任凭风吹日晒雨淋,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永世不能投胎。
几户要生娃的夫妻,生怕已经遭了恶诅,合伙凑钱请乌石山的卜婆祛邪。卜婆到了东越,百姓们见到她的模样,大失所望:这个二十来岁,全身刺着纹的漂亮小姑娘能干出啥名堂?
卜婆不以为忤,吩咐百姓准备了一口大缸,三十二条地鳝(盲蛇,常年生活在地底,以虫卵和幼虫为食)、四十九只黑公鸡、寿山石块,连同婆婆干尸放入缸中一起捣烂,缸壁上用鸡血画了类似于蛇的符号,生火烧成一坨青灰色石头,刻成人首蛇身石俑……
五
两个老人突然不聊了,喝了几口茶起身要走。我听得正起劲,这么一来心里没着没落,比在网上追更新还要难受。
月饼眯着眼睛笑道:“既然讲了,何不讲完呢?”
“卜婆破了邪术,为了防止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定居东越,给百姓们纹身辟邪,发明了一种燕子形状的美食,百姓服用消了恶诅。”黄衫老人走出亭子,“于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圆脸老者接着说:“这里从前是条河,住着邱、何两户人家。两家子女青梅竹马,却在迎亲之日被胡家恶少撞见,贪恋何小姐美色,抢回府里。何小姐趁着看守疏忽逃回邱家,正要和丈夫私奔逃难,胡恶少带着家丁赶来,把两人抓走。夫妻俩一路骂不绝口,胡恶少恼羞成怒,把他们抛进河里淹死,尸体埋在南北两岸,死也不能在一起。后来河两岸各长出一棵榕树,树根在河底相互交错,树枝在空中攀连,成了一道奇观。自此这座桥被称为‘双抛桥’,这两棵榕树就是‘合抱榕’。”
我听完这段类似于“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忍不住说道:“大爷,您讲跑题了。”
两个老人相视一笑,慢悠悠地转过街角。
听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故事,我正胡乱琢磨着故事里的各种关联,月饼望着老人远去的方向说道:“发现了么?”
我心里一愣随即明白了,盘算着亭子和榕树的位置,没得出结果:“风水没问题,没有阴气,两个老头不是‘懵’。”
有些地方的风水布局非常诡异,或是人为或是天然,形成“聚阴成人”的格局,被称为“封尸地”。这种地方埋进尸体,受风水影响不会腐烂,尸气化成阴气变成人形,多以老人、女子形象出现,与常人没什么区别,喜好和人聊天,这就是“懵”。
“懵”多出现于有古建筑的旅游景点,常人无法分辨。在景区歇脚的时候,身边如果有老人、女子四处找陌生人说话,再看若是穿着黑鞋,额头无汗,眼睛很少眨动,多半就是“懵”在作祟。
拍照时切勿将“懵”拍入镜头,否则会把它带走。这也是火眼低的游客为什么从旅游区回到宾馆、家中,始终心神不宁,睡觉时总感觉身边有人的原因。
有些“懵”生前死得太惨,怨念不散,化成人形也是原来的模样,不与人交谈,保持着临死前最后的行走状态。在著名古都的某个大型古建筑群,曾经有众多游客亲眼见到一排宫女服饰的“懵”,还有人拍了照片。
我和月饼在后来的经历中,曾经在某个著名鬼村遇到过“恶懵”,险些丧命,现在想想依然浑身发冷。
“肯定不是,‘懵’怎么会自己离开封尸地?”月饼摸着鼻子,“他们的手背上纹着和杨泽那样相似的字。”
两个老人早没了踪影,我心里一急:“追!”
“没必要。既然敢露面就不怕咱们发现,”月饼沉默片刻,“南瓜,你注意到没有,这里的本地人似乎特别喜欢纹身。”
来来往往的人们分不清是游客还是本地人,夜晚也看不清是否有纹身,我不明白月饼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看看你刚才拍的女孩照片。”
我拿起相机,点开照片放大了细看,从她们的手背隐约能看到汉字纹身。
“有人知道咱们来了,那个故事或许是警告。”月饼走出亭子望着夜空,“真巧,今晚正好没有月亮,很适合阴人夜行。”
莫名的寒意从脚底慢慢爬到头皮,我打了个哆嗦:“月饼,你怎么知道的?”
月饼懒洋洋地说:“两个老人讲的故事,其中的关联你没听出来?”
就在我愣神的工夫,手机状态栏冒出一条微信提示——韩艺:[小视频]。
视频里是一个巨大的黑暗空间,影影绰绰抖动得很厉害。急促的奔跑声中,韩艺结结巴巴地说:“南……南晓楼,我们在……在……博物馆,有……有……”
视频就到这里,我急忙打着韩艺电话,关机状态。我心说这下麻烦大了,韩立带着儿女折在博物馆了?这个老头办事儿怎么这么不靠谱!
正心慌意乱着,月饼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给奉先打电话。”
我拨通电话,听筒里传来熟悉的酒吧音乐。
“南爷,啥事儿?这么快就完成任务了?”
“奉先,韩立一家子今儿去酒吧了么?”我尽量保持着声音平静。
“快别提这事儿,昨儿一大早你们就走了,韩峰很不高兴,说看不起他们——”李奉先愤愤地说道,“就他那个德行,看不起也是应该的——哦,他们就去东越了。”
李奉先又嘟嘟囔囔说了半天,我脑子乱糟糟的根本没有听他说些什么,应付几句挂了电话。
“去博物馆吧,他们早到了。”月饼向停车场走去,苦笑道,“飞机比车快啊。”
六
坐到车里,我又拨韩立、韩峰的电话,都是关机状态。我把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忍不住骂道:“他妈的,韩立这个老盗墓贼,盗天盗地盗到博物馆,还把俩孩子拖下水!”
“换作我是韩立,也要搞明白到底谁是幕后主使,谁写的信,谁当年救了他。况且……”月饼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你真信他们出事了?”
月饼的态度让我很生气,忍不住回了一句:“月饼,你丫有点人性行么?”
“你好好想想,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发微信视频?”月饼猛地踩了刹车,“一切小心吧。”
我心里一惊,却不愿承认月饼的分析有道理。如果真是这样,人与人之间除了欺骗还有什么?也许,我只是一厢情愿地相信,所谓“朋友”都是值得信任的好人。
车突然刹住,月饼背着包下车,望着远处的一栋建筑:“我宁愿相信有人胁迫韩艺发视频,设了个圈套等着咱们往里钻。”
我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但愿他们不会有事。”
“韩艺的视频发出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五分钟十二秒,”月饼看了看手机时间,“如果‘博物馆木乃伊’的传说是真的,足够三个人死几十回了。”
来东越的路上,我搜集了许多关于东越的诡异传说,和博物馆有关联的是“博物馆木乃伊闹鬼”异闻。
东越市博物馆二层陈列着南宋末年的夫妻木乃伊。二〇〇七年二月某天,晚上十点多有一位女保安巡逻,经过那两具木乃伊,隐约听见有人说着听不懂的话。女保安吓坏了,手电筒掉了也顾不上捡,跑出博物馆。
第二天,管理员发现男木乃伊的隔离绳打了五个死结掉在地上。他找来女保安问问情况,女保安支支吾吾说了晚上发生的事情,管理员将信将疑,就把这件事隐瞒过去,再没提起了。
过了一个星期,女保安突遇车祸去世,同事们以为是意外,管理员觉得不对劲,只是后来再没发生什么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四月份,有三件珍贵物品失踪,警方没发现任何被盗线索,博物馆只好加强夜间巡逻。晚上又是十点多的时候,一位男保安路过木乃伊,也听见了那些声音,直接晕倒在上。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门口的椅子里,旁边摆着女保安曾经穿过的鞋子……
我和月饼路上分析过,杨泽曾经是博物馆保安,他的异变应该和木乃伊有某种联系,本想第二天去博物馆踩踩点儿再作打算,结果出了韩艺这件事,真让人恼火。
月饼比画着博物馆的造型:“你觉得它像什么?”
石砖铺成的广场尽头,一排台阶斜斜向上延伸至长方形的博物馆,馆顶左右是巨型月牙建筑,由梯形横台中间连接,两条宽大的平台从月牙建筑扩展到馆体外部,整体造型很像庙宇,更像是一座陵墓。
我心里一紧:“不可能是个坟堆吧。”
“许多博物馆陈列着木乃伊、干尸,如果把陈列品当成陪葬品,摆设的车马人物塑像相当于殉葬的人和动物,那么博物馆会不会是专门为木乃伊、干尸建造的陵墓?”月饼的眉头皱成了疙瘩,“而且,博物馆分区域放置不同的东西,和陵墓的主墓、副墓、子墓、储墓很相似。”
月饼这个观点太惊世骇俗,我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理清博物馆和陵墓的联系:“如果真是这样,那两具木乃伊诈尸了?”
月饼冷笑着:“白天对外开放,游客参观实际是祭拜,靠大量阳气压住木乃伊。夜间十点多是人的体气阳衰阴盛之时,也是天地间阴阳轮转时刻,阴物此时遇到阳人,诈尸也不是没可能。所以……”
月饼说到这里,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们遇到很难理解的问题,习惯这样无目的地闲聊,往往会在偶然一瞬间碰撞出火。
我立刻明白了月饼想到了什么:如果这是个陵墓,就可以解释韩立他们如何在半夜进入戒备森严的博物馆。对于精通盗墓手艺的韩立来说,进陵墓比串门子还要简单。
“只有进去了才知道。”月饼进了房车,“你找气眼,我拿装备,今晚当一回盗墓贼。”
古人相信“人死灵存”,建造墓穴时会在隐秘位置做一个气眼,墓主的“灵”可以自由进出。手艺浅的盗墓贼不懂这些门道,寻到墓穴只会挖地洞进入,真正的高手则是通过寻找气眼入墓。
我曾经读过一本古籍,里面记载着一段乾隆年间关于“气眼”的异闻:“洛阳某村,数井干涸,村民于村边寻水眼凿井。月余,井水赤红如血,尸蠹如米,众惊恐,惶惶终日。周边闻讯,赶至观之,皆啧啧称奇。或曰‘此乃龙脉,三牲祭献,封井可安’,众依言遵循。不一日,村童山间玩耍,遇深洞,零落瓷盆白碗,拾之归家,有见识者称此为前朝遗物,必有古墓。众大喜,结伴掘之,及至十丈余,见先晋墓穴,财物皆毁。棺中尚存一尸,遍体红毛,眉眼如生,棺侧斗大一洞,有水声。须臾,红尸坐起,发异声,洞中血水如泉涌,逃之不及者皆毙命。自此,村中常闻鬼泣,有红毛尸人自血井爬出夜行。众请名巫驱邪镇墓,巫曰:‘村中血井乃墓穴气眼,水倒灌入墓,盗贼掘通此墓,阴阳二气交汇,五行相错致尸变。引墓中血水至山林,屠七只黑狗,取血浇灌百年老桃树,砍树焚木,烟熏血井,可消尸障。’众依此法,三日后红毛尸人毙于井边,众烧尸泄愤方休。自此村中太平,惟村外血水流经之处,泥石草木常年皆红,引为奇观。”
由此可见,自古以来大墓都有气眼。
趁着月饼准备东西的工夫,我画了博物馆草图,按照五行四相推演寻找气眼。从风水结构来看,博物馆没有任何问题,难道我们判断错了?
我有些不甘心,用奇门遁甲、先天八卦再次演算,依然没有结果。想到韩艺在馆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更加焦躁。
月饼接过图纸看着:“没算出来?”
我满脑子都是各种阵法术数,心烦意乱地不想说话。
月饼又说:“不看图画还没注意,博物馆很像个‘囧’字。”
我突然有了个模糊的概念,眼看就要抓住:“月饼,你刚才说什么?”
月饼重复道:“博物馆很像‘囧’字啊。”
我默念了几遍,突然明白了这座博物馆的暗示。
有一种极为生僻的阵法,利用建筑布置摆出某个字形,其中内含破阵关键提示,被称为“字形阵”。
想到这里,我在纸上写出“囧”字,拆开为“八回”。“八”代表数字位置,“回”为“回廊”,既指曲折环绕的走廊,又指有顶棚的散步的地方。
我望着博物馆顶端的巨大平台,终于明白了“气眼”在哪里!
七
我们按照“字形阵”的喻示寻到“气眼”,月饼点了根牛油蜡烛放在洞口,火苗没有变成蓝绿色,他又就着火点了泡过糯米水晒干的艾草,烟气散而不聚,不成任何形状,看来里面没有脏东西。
洞口只容一人进入,月饼摸了一层灰,没说什么,咬着手电钻进去。洞口有些狭窄,我使劲收肚子才没被卡住,还好隧道平整没有石茬子,要不爬到头也遍体鳞伤了。
隧道里一片漆黑,仅靠手电的微弱光亮照明,我只能模糊看到月饼的鞋底,扬起的灰粉呛得鼻子发痒,显然没有人进来过。
这种幽闭的空间更容易让人胡思乱想,我有些不踏实,小声说话缓解压力:“月饼,咱们俩一前一后像不像蚯蚓?”
“唔。”
“月饼,如果有人把进出口封死,咱们不就生生饿死成了干尸?”
“哦。”
“月饼,万一这是圈套就等咱们自投罗网怎么办?”
“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