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撑扦拨开莲叶,插入淤泥,顺上阻力往前一送,轻舟漂漂晃晃地绕湖而行。
天朗气清。
惠风和畅。
夏天的积水潭比冬天漂亮太多。
冬天万物萧瑟,树、草、花,无不光秃,无不凋零。视野所及,除开人依旧是人,除开雪依旧是雪,个个蜷缩脖子,佝偻身子,脚步匆匆地行走,夜里趋光蛾子一样趋热。
眼下浮云流动,两岸皆为杨柳,青山环绕,数千数万枝白色莲花围绕积水潭盛开,有风吹来摇摇曳曳,如象牙白色的裙摆盈盈舞动,深吸一口,尽扑鼻芬芳。
再抬首。
望不尽的小舟载着情投意合的男女泛舟积水潭上。
一派夏日风光。
“噗!”
四蹄如柱鼻垂云,踏碎春泥乱水纹。
积水潭内巨象挪步,汲水喷出的清水雾弥散于阳光照耀下,染出近水虹彩,惹得桥上行人欢呼雀跃,一阵清凉。
“简天远死了,简中义怎么办?”
“欸,大师没交代啊。”
撑扦拔出淤泥,带出连串水花。
梁渠挽上袖口,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叹息间换个方向,继续撑船。
龙娥英抱膝而坐,裙摆下探两只银丝绣鞋,单手托腮,眸光映出流动的白云,既看风景,也看梁渠。
自天生地养的重生一回,梁渠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自然潇洒,划个木船,愣有几分浑然天成的意味。
好看。
梁渠也非常享受娥英的目光,像燥热中的一缕山涧清泉浇灌而下,划得起劲。
除开轻舟之上,河畔行人莫不驻足,投来目光。
自楼阁、自街道、自满潭画舫……
蓝叶郁重重,蓝花若榴色,少女归少年,华光自相得。
年年夏天积水潭上轻舟无数,总有青年、少年载上自己喜欢的姑娘泛舟,姑娘们穿上新裁的裙子登船,有月白、有水粉、有杏黄,各尽芬芳,然一眼望去,全不如这一船诗情画意。
就仿佛红豆里的一粒绿豆,绿豆里的一粒红豆,醒目非常。
只是舟上所论却非风花雪月。
适才看过简天远行刑,五雷轰顶,杀落出一堆莹莹白骨,梁渠和龙娥英租了艘小船游湖,话题自然而然落到简中义身上。
木舟擦过一株莲蓬。
龙娥英伸手去探,梁渠反插撑扦,停住小船,续上话茬。
“不过大师证得罗汉,去悬空寺给他的徒子徒孙讲经,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再回来,看这情况,是把事的线头传给我了,让我自行处理。”
“会麻烦么?”小船漾出波纹,龙娥英探身剥开莲蓬里的莲子。
“有什么麻烦?他横竖比我早一年多入宗师罢,等大雪山的事摆平,没用了直接祭天。”
“莫要大意。”龙娥英手捧莲子,捏开一枚,高高抬手。
“害。”梁渠低头咬住牙白莲子,咀嚼中含糊道,“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嘛。到时候把你、炳麟、延瑞全喊上,咱们四打一,说来炳麟应该出关了吧?”
六月下旬莲子完全没熟,反倒清甜,苦涩皆无。
龙娥英喂一粒,他低头咬一粒。
手中撑扦不停,拨开白莲,轻舟又稳又快,飞梭一样穿梭积水潭中,争强好胜的少年郎抄起船桨意图追赶,可既逐赶不上,又失了平衡,弄得小船左右晃荡,惹来女伴嗔怒。
曾经梁渠座驾尚为乌篷船时,便听闻江淮有技术高超的渔夫,能在乌篷船的船沿上放一碟茴香豆,边吃边划,一豆不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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