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王恕重重地叹了口气。
显然有些话不能直说。
这时马文升也凑到跟前,拱手道:“听闻今日有联名上奏,请陛下对军政事有所收敛,且要以此来收摄军心,注重发展民生……不知可有此事?”
刘健摇头道:“未知。”
皇帝放弃任命三边总制,也没有任何穷兵黩武的表现,那是否还有必要联名规劝皇帝,就很值得商榷了。
人总不能为没有发生的事情买单吧?
况且对象还是皇帝!
王恕道:“老朽总觉得,如果一味阻止陛下在某些事上推进他的政策,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这话就像是当头棒喝。
皇帝要做什么事,似乎朝中没有张峦就怎么都推进不下去。
这场争论,看似我们赢了,但其实输得一塌糊涂。
皇帝手里现在掌握有强大的火器,像他的祖辈那样生出征服草原的野心,是你们几句话就能挡回去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皇帝觉得现在的他孤立无援,对曾经的老师也充满了失望,只想等张峦病愈回朝后,利用张峦的影响力促成这件事?
到那时,或许去西北领兵的不再是王越或李孜省,而是张来瞻本人?
……
……
事情看似暂告一段落,但皇帝心情并不差。
因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既然决定了要出击草原,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试探大臣们的态度,再通过一些手段推进这件事……
至于任命一个三边总制,或是制定出征计划,都太过片面。
因为连朱祐樘自己也知道,现在火器的数量远远不足。
想要一次性平定草原,就得积累家底,目前还没到跟鞑靼人决战的时候。
“覃大伴,麻烦你去跟岳父说,如果他的病况好一些,让他出面帮忙考察一下在京武勋,看看哪些人适合带兵。”
朱祐樘吩咐道。
覃昌问道:“所谓带兵,是指……能完全遵照陛下您的意思行事?”
朱祐樘笑了笑,道:“岳父要是不明白,他自然会问延龄……覃大伴,其实朕想要如何人才,或说需要怎样的将领,有人比我更清楚……甚至我也会听他的。”
覃昌一听就明白了,这个人自然就是张延龄。
因为平定草原的计划,更像是姐夫和小舅子自行捣鼓出来的一场“阴谋”。
至于如何推进,以及几时能有成效,只有朱祐樘和张延龄两个人知晓,就连深得皇帝信任的张峦,在这件事上也都被蒙在鼓里。
至于他覃昌,就更没资格知晓了。
“春天来了。”
朱祐樘突然道,“天气很不错,希望今年能风调雨顺,黄河不要有灾情。朝廷能减少开支,为将来筹募一些钱粮。
“哦对了,盐税收入比预期多太多了,是该让朝中人过些好日子。你去顺带跟岳父商议一下,早些把积欠的官员俸禄都给发了!朕不想刻薄身边人。”
……
……
皇帝突然叫停选拔三边总制,最难受的人要数王越。
本来他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终于有机会重振雄风,大不了再打几场胜仗,自己的爵位就能得回来,不用跟文臣一样还得督促后辈读书,只等着世袭爵位,享受荣华富贵便可。
正是有多少人追求当文官,就有多少人像王越这样,希望能获得世袭爵位当武勋。
亦或者说,文臣其实都希望变成世卿世禄的勋臣,只是条件不允许罢了。
王越得悉情况后,赶紧去找沈禄。
但沈禄对此完全没有概念,他只觉得自己好像也被人坑了,最后没办法,他没去寻张延龄问策,还是决定先去找张峦碰碰运气,似乎这会儿只有张峦才能为他答疑解惑。
张峦听说沈禄找他且非常着急时,也是耐着性子回到新的“寿宁侯府”。
客厅里,一照面沈禄便道:“来瞻,你可把我害苦了啊。”
等张峦详细问过事情始末,不由皱眉:“我家谁承诺过要让王威宁当三边总制了?谁害谁?你至于吗?”
“本来都以为陛下选拔总制三边军务的都御史,是为了打仗,王世昌最近可说是费了大笔银钱疏通,这不等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沈禄道。
张峦好奇地问道:“给谁了?我怎么一两银子都没见到?你拿了多少?”
他在想,难怪你沈禄如此着急,感情你是收了人家好处,所以现在事情不成,要被追讨回去,所以才会说我害你?
沈禄道:“我只收了他很少一点礼……不过是一把剑而已。”
“什么剑?”
张峦皱眉,“价值连城的古剑?”
沈禄摇头道:“乃是他以前上阵杀敌时,佩戴的宝剑。赠与我作为纪念的。”
张峦闻言翻了个白眼,道:“你拿我寻开心呢?剑不剑的,还能变成白的银子不成?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禄道:“就是想问,这三边总制的事,还有下文吗?”
“不是让你去问延龄吗?”
张峦有些不耐烦地道,“兜兜转转,你又跑来问我,还非得让我见你。怎的,你觉得我现在太闲,觉得眼气?还是你觉得我是在家里装病?咳咳咳……”
沈禄赶紧解释:“来瞻,我不是那意思,绝对不是有意打扰你。但令郎所说的,有关三边总制之事,陛下已有决定……但问题是现在的情况与他说的明显不符啊。”
张峦道:“所以你认为延龄的话不可信?”
“不……我没有那层意思。”
沈禄急忙解释,但其实越解释越糟糕。
本来就觉得张延龄是个稚子,只是看他能力突出,张峦又那么信任儿子,他才会不断去求教张延龄。
但问题是眼下张延龄所说的情况,跟朝堂上发生的一切,明显相悖,那他还怎能去相信一个稚子所说的话?
找张峦,也是因为张峦不但是大明的勋臣,还是文臣,且做到了内阁阁老兼户部侍郎,哪怕现在病休在家,只要时间合适,马上就可以回朝履职。
张峦不耐烦地道:“虽然我没问具体情况,但你就去跟王威宁说,要么他自寻出路,要么就乖乖听吾儿的话。休想从我这里讨一句不是!
“哼,我还不信了,一个戴罪之人,本身连罪名都没免除,全靠我替他说话脱罪,现在还有机会当官,怎那么多毛病?”
“来瞻,你……”
沈禄想解释一下。
人家王世昌对你和你儿子无比尊敬,只是没想到现在连竞争上岗的机会都没了,等于是断了王世昌家族复兴的美梦。
再加上如今王世昌年岁大了,觉得没几年活头,也知道他一死,王家的爵位就彻底不用想了。
所以人家才会这么着急来找我,希望我从中斡旋。
张峦道:“要留下来吃饭吗?”
“……”
沈禄瞬间感觉到,大舅子这是在下逐客令,只得一脸无奈地道,“不了,早些回去。那边还等我去回话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