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阿连德:“聂鲁达先生的司机还活着,他一直认为,聂鲁达的死存在问题。我愿意把他引荐给你。”
余切用了两天时间接触到聂鲁达的司机,此人确切的说:“聂鲁达先生不可能是自然死亡,有人被当局主使,向聂鲁达的胃中注射了致命的毒药,诗人因此毒发身亡。”
“你怎么知道的?”余切问。
这个人说:“因为我那时就在医院外陪着聂鲁达先生,他睡着了,医生们来来往往,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们把我赶走,等我回来的时候,聂鲁达先生强撑着对我说,他们给他注射了什么东西……”
“你没有想什么办法吗?”陪同余切的还有马尔克斯,他顿时大怒。
这个司机说:“我只是个司机,连总统都被逼的自杀了,我又能怎么办?”
好吧,马尔克斯只能深深的叹息。
随后,马尔克斯谈到聂鲁达一个秘闻:聂鲁达是个相当冷酷的人。
聂鲁达有个残疾的女儿,起初聂鲁达很喜欢她,但这个女儿表现出残疾之后,聂鲁达就不再喜欢这个女儿了,而且因此离开了自己的妻子。
在这方面,他是个大渣男,也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聂鲁达在早期很喜欢向朋友介绍他的女儿,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朋友们诡异的发现这个小女孩的头越来越大,样子也越来越畸形,因此,朋友们纷纷流露出“可怜巴巴的难言神情”。
聂鲁达就渐渐的少于提到自己的女儿,最后好像这个人在他的人生中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认为“这个孩子会死的。她遭受了极大的痛苦”。所以不需要再做什么额外关照,应当使其自生自灭。
这代表什么呢?
聂鲁达是个完美主义者,这种人就算自杀,也不可能伤心过度而死亡。就是说,在穷途末路时,他会把生死掌握在他自己手上。
他这种人,对待自己的女儿,以及对待他自己都一模一样的冷酷。
当然了,对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民,聂鲁达是真诚和热情的,因为那是聂鲁达作为诗人和政治家的另外一面。
余切将之都写在《聂鲁达之死》当中,这篇研究稿引爆了拉美文坛,掀起了历史尘封的一面:人们开始觉得,聂鲁达这样一个人,是绝不可能伤心过度死亡的。
毕竟他是一个完全不同于自己“情诗”那样的人。
哥伦比亚当地议论纷纷,聂鲁达是拉美人心中的英雄,虽然他是个智利人,但他也写西语小说。他的小说阅读起来并没有什么障碍。
而余切是最近崛起的新锐作家,刚刚因“核子文学”和对基建犀利的评论小有名气。
现在两个人走到了一起,后面那个人决心把前一个人的棺椁打开,向人们解释,这个人死前的二十四小时发生了什么。
波哥大的贫民窟,为余切做过向导的卡洛斯向朋友炫耀:“我认识那个中国人!我跟他说过话!”
朋友们惊讶的望着他,然后拿出一份《观察者报》:“你说的是这上面的人吗?”
上面的照片是余切在大剧院演讲时的照片,清晰度不高。
但卡洛斯还是认出来了:“是他!他长得格外高大,就像是总统卫队那些挑出来的仪仗兵一样!”
在阿根廷,在哥伦比亚,在秘鲁……大量报刊转载了余切这一篇考证研究,在事件中心的智利,政府下令在全国封锁这一篇研究稿,同时在境内查封余切的小说,宣称余切是“不受欢迎的人”。
马尔克斯来问余切的感想如何?“你现在遭受了和我当年一样的命运,被一个国家封杀。”
余切说:“这只不过是我故事的一部分罢了。”
“万一你死了怎么办?我当时逃去了墨西哥。”
“我现在住在拉美最有名的人家中,总统派了两个护卫24小时跟着,我相信我的安全。”
《聂鲁达之死》成为余切近期的代表作,《观察者日报》全文刊登余切的研究稿,人们对此津津乐道。
诺奖作家,竟然也有可能被暗杀?
马尔克斯曾经被通缉,被暗杀的事情,促使他在大众眼中具有传奇性,而现在一个叫聂鲁达的诺奖作家似乎已经被暗杀掉了。
另一个叫“余”的作家为了这个“未曾谋面的朋友”进行调查,他因此被一个国家封杀,这赋予了余切新的传奇性。
哥伦比亚当地有个叫“黑绵羊”的出版社,把《聂鲁达之死》集结成册,进行出版。首印十万册,在一周内销售一空,随后,墨西哥一家出版社也申请版权进行印刷,出版三十万册。
与此同时,阿根廷“南美”出版社和西班牙“布鲁格拉”出版社也大量进行印刷。这都是在当地响当当的出版社。
卡门也来找余切。
“你现在走得太远了,有人传话让我警告你。余,到现在就够了,真的够了。”
卡门通吃黑白两道,她手底下的作者往往也惹出天大麻烦,需要她来摆平。一份报纸《纽约人》引用欧洲出版商的说法:“她是像詹姆斯邦德一样,是个有杀人执照的超级文学经纪人。”
意思是卡门横行出版界,想弄死谁就弄死谁。
然而,她这样的人物也摆不平余切现在的麻烦,因此她不得不来劝余切就此收手。
余切当然不会同意。
卡门道:“你为什么要查明真相?”
“我看了聂鲁达的诗,聂鲁达是我的朋友。”
“余,如果你想通过这件事情,增添你的故事性,那么现在就可以停止了。人们既会知道你的功绩,你也不至于面临追杀,聂鲁达的死早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你等得到。”
余切回答她:“你把我当做一个投机主义者了,可能我过去做过的事情让你有这样的误会。但每一件事情,都付出了我的汗水,流过我的血。”
是的,卡门为何看重余切?
除了余切才华横溢,还因为余切身上有无与伦比的故事性,这无法教会,也不容易包装,是一个作家与生俱来的天赋和嗅觉。
难道顶级作家之间的水平当真差得有那么大?
为何有的人刻在文明史上,千年不朽;有的人过了几十年就无人提及?
因为后者没有故事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