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闻言大喜,羽扇轻拍掌心:
“妙哉!吾高估司马懿矣,竟犯此兵家大忌。”
隨即召眾將议事。
张郃闻讯,慨然请战:
“机会不可失,郃愿为先锋,先破山上之敌!”
诸葛亮暗赞张郃善抓战机,当即准允:
“將军勇猛,正可当此任。”
“然须谨慎,先探虚实。”
是夜,天晴月朗。
汉军直至山下。
张郃引精骑巡哨一周,果见魏军尽屯山上。
寨柵虽严,却孤悬山巔,不由暗笑魏將无知。
巡毕回营,稟报诸葛亮:
“魏將確屯兵山上,自陷绝地。”
“然其布防严密,不可急攻。”
诸葛亮頷首,谓眾將道:
“彼据高地,若强攻必损兵折將。”
“不若围而不攻,待其自溃。”
遂使人打听守將姓名。
不多时,探马回报:
“守街亭者,乃魏国駙马夏侯楙也。”
诸葛亮莞尔:
“原是此徒有虚名之辈,乃庸才野鸭耳!”
“司马懿用如此人物,岂不误事乎?”
又问:“街亭左右,別有军否?”
探马答说:
“离山十里,有王平引五千军安营。”
诸葛亮羽扇轻指地图:
“王平乃宿將,知兵善战。”
“若我军攻山,彼必来救。”
遂传令:
“庞德引一军,伏於要道,挡住王平来路。”
“马岱、张郃各引兵围山,先断其汲水道路。”
“待魏兵自乱,乘势击之。”
当夜,调度已定。
次日天明,三路军马悄然而动。
庞德先引兵绕道而去。
张郃、马岱各率大军,漫山遍野围將上来。
夏侯楙在山上望见汉兵旌旗严整,围得水泄不通。
却不惊慌,反大笑谓左右:
“彼若有命,不来围山!”
遂传令诸將:
“但见山顶红旗招动,即四面杀下,教齐军有来无回!”
张郃在山下勒马耀武扬威,高声挑战:
“夏侯駙马!汝既为名將之后,何敢龟缩山上?”
“可敢下山与某一战!”
魏兵皆久闻张郃威名,见其驍勇,尽皆丧胆,无人敢应。
副將张韜諫曰:
“將军,齐军断我水道,军士已渴。”
“不若趁士气未墮,突围与王平將军会合。”
夏侯楙大怒,叱道:
“汝何怯也!吾已布下天罗地网。”
“待齐军攻山,红旗为號。”
“四面齐下,必获全胜!”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
夏侯楙立於山巔,见汉军围而不攻,心下焦躁。
乃挥动红旗,欲令將士衝杀下去。
然军中將士面面相覷,无一人敢动。
皆因畏惧张郃威名,又见汉军阵势严整。
旌旗蔽日,刀枪如林。
夏侯楙见状大怒,厉声喝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尔等竟敢违令?”
当即拔剑,斩杀二將。
血溅帅旗,眾军惊惧。
副將张韜急諫:
“將军息怒!將士非不敢战,实是……”
话未说完,夏侯楙已瞪目叱道:
“再有敢言退者,斩!”
眾军只得勉强整顿,鼓譟下山。
汉军阵中,张郃见魏兵衝下,笑道:
“穷寇来矣!”
於是,令旗一挥。
汉军端然不动,弓弩齐备。
魏兵冲至半山,见汉军阵势森严,竟又逡巡退去。
夏侯楙在山顶看得分明,气得几乎吐血。
然见事不谐,只得改令:
“紧守寨门,以待外应!”
心中已经暗盼著王平能够引兵来救。
却说王平在十里外扎营,见街亭山上烽火连天。
知夏侯楙被困得急,於是急引军来救。
行至半路,忽见一军拦住去路,为首大將正是庞德。
庞德横刀立马,喝道:
“王平止步!”
“诸葛都督有令,街亭已困。”
“尔速退去,可保性命!”
王平怒道:
“吾是军人,岂有见死不救同袍之理!”
话落,挺枪直取庞德。
二將战在一处,刀枪相交,火星四溅。
战约二十回合,王平力渐不支。
又见汉军援兵渐至,只得虚晃一枪,引军退去。
山上魏军自辰时困至戌时,烈日曝晒,滴水未进。
军士唇裂舌燥,饥渴难耐。
忽有军士发现山腰有细流,爭相取饮。
不料饮后不久,纷纷腹痛呕吐,方知水源已被污染。
原来张郃见久围不下,乃献计於诸葛亮:
“可投腐草於水源,使魏军自乱。”
诸葛亮蹙眉说:
“此法有伤天和,恐殃及无辜。”
张郃慨然道:
“为大局计,当以破敌为先。”
“若拖延日久,司马懿援军至,则大势去矣!”
诸葛亮沉思良久,嘆道:
“虽非仁者之道,然事急从权。”
遂命军士採集腐草,投於上游溪流。
魏军將士饮水中毒,上吐下泻,军心大乱。
更有甚者,不得已以马尿止渴。
哀嚎之声,遍传山野。
副將张韜忍痛稟报:
“駙马,军中疫病蔓延。”
“士卒多有逃亡,请駙马速定夺!”
夏侯楙此时已知自己铸成大错,然碍於顏面,不肯认错。
只得强打精神,巡营抚慰:
“將士们!援军不日即至,只要坚守,定会有希望。”
话未说完,一老兵突然跪地哭诉:
“駙马!吾等已三日无水,士卒相继病倒。”
“若再困守,唯有死路一条啊!”
夏侯楙勃然变色,却见四周將士皆面有菜色,目露怨愤,只得强压怒火:
“本駙马已遣人求援,不日可至。”
“届时內外夹击,必破齐军!”
与此同时,
诸葛亮立於高岗,远眺街亭山势。
见魏军虽困犹斗,遂传令:
“可於沿山放火,乱其军心。”
汉军得令,即刻四面举火。
时值秋风,草木乾燥。
火借风势,顷刻间烈焰腾空,浓烟蔽日。
山上魏兵本已饥渴交迫,忽见火起,愈加大乱。
士卒奔走呼號,自相践踏。
夏侯楙在帐中闻报,跌足长嘆:
“此天亡我也!”
副將张韜急入:
“將军,火势已蔓延至中军,请速决断!”
夏侯楙面色惨白,良久方道:
“收拾残兵,从山西小道突围!”
张韜諫曰:
“山西险峻,恐有伏兵。”
夏侯楙愁眉不展,嘆道:
“纵有伏兵,亦胜於葬身火海!”
於是聚集残兵千余,冒烟突火,杀下山西。
汉军见魏兵突围,急报诸葛亮。
诸將皆请追击,诸葛亮却羽扇轻摇:
“夏侯楙庸才也,留之可为魏国之后患。”
“放其逃生,於我有利。”
遂传令:“放开西路,任其逃遁。”
背后庞德引精兵五千,佯作追击。
赶至三十余里,忽见前面鼓角齐鸣,一彪军马杀出。
放过夏侯楙,直取庞德。
来將大喝:
“邓艾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庞德见邓艾军容整肃,暗赞:
“真良將也!”
两军混战廝杀至一处。
庞德记诸葛亮嘱咐,虚战数合,回军便走。
邓艾见状,驱兵追赶,直趋街亭。
將至街亭,邓艾忽觉有异,急令止军。
然话音未落,只听一声號响,两边伏兵齐出。
左边张郃,右边马岱,抄断后路。
庞德亦返身杀回,三路合围,將邓艾困在垓心。
邓艾临危不乱,大呼:
“將士们,隨我突围!”
话落,率军左衝右突。
然汉军围困如铁桶,魏兵虽拼死奋战,终难突破。
战至黄昏,魏军已折损大半。
正当危急,忽见一军从东北杀入,为首大將高呼:
“邓將军勿忧,王平来也!”
原来王平败於庞德后,收拢残兵,闻街亭有变,急来救援。
邓艾大喜:
“天助我也!”
二將合兵一处,奋力衝杀。
张郃见魏军困兽犹斗,恐伤亡过重,稍开围困。
邓艾、王平趁势突围,往列柳城方向败退。
行至半途,邓艾忽道:
“列柳城恐已不保。”
王平惊问其故。
邓艾嘆道:
“诸葛亮用兵如神,既设伏击我,必已分兵取城。”
果然,將至列柳城,遥见城头已易汉帜。
李严率军从城中杀出,大喝:
“城池已破,尔等何不早降!”
邓艾、王平不敢恋战,引残兵绕城而走。
李严追击二十余里,方收兵回城。
夜色苍茫,邓艾清点残兵,不足一千。
遂仰天长嘆:
“街亭既失,陇右战机失矣!”
王平劝道:
“將军不必过忧,司马丞相大军不日即至。”
邓艾摇首,嘆气道:
“诸葛亮得街亭,如虎添翼。恐陇右诸郡,皆难保全。”
遂修书遣使,飞报司马懿。
邓艾、王平领著残兵败將,狼狈回至祁山大寨。
但见寨中旌旗肃杀,气氛凝重。
司马懿先唤王平入帐。
王平伏地请罪,司马懿面色阴沉,责问道:
“吾令汝同守街亭,汝何不諫之,致使失事?”
王平叩首稟道:
“某再三相劝,要在当道筑土城,安营守把。”
“然駙马大怒不从,斥某怯战。”
“某不得已,自引五千军离山十里下寨。”
“及贼兵骤至,將山四面围合,某引兵衝杀十余次,皆不能入。”
“次日山上土崩瓦解,降者无数。”
“某孤军难立,故投邓將军求救。”
“半途又被困在山谷之中,奋死杀出。”
“比及归寨,早被汉兵所占。”
“投列柳城时,路逢李严,亦被所破。”
“非某之不諫也。”
“丞相不信,可问各部將校。”
司马懿细察王平神色,又召数名败军將佐问询,皆证实王平所言非虚。
正沉吟间,忽报夏侯楙到。
夏侯楙昂然入帐,虽败军之將,犹带骄矜之色。
司马懿见状,拍案怒叱:
“汝自幼饱读兵书,熟諳战法。”
“吾累次叮嚀告戒,街亭是吾根本。”
“汝以全家之命,领此重任。”
“若早听王平之言,岂有此祸?”
“今败军折將,失地陷城,皆汝之过也!”
夏侯楙昂然不惧,强辩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
“今虽小挫,来日必可雪耻。”
“丞相又何必小题大做?”
司马懿截断其言,厉声道:
“军法如山!若不明正军律,何以服眾?”
“汝今犯法,休得怨吾。”
“汝死之后,汝之家小,吾按月给与禄粮,不必掛心。”
夏侯楙闻言色变,高声道:
“吾乃当朝駙马,大王姻亲!”
“汝安敢斩我?”
司马懿冷笑一声:
“军中无贵贱,唯有军法!”
“汝既立军令状,吾如何不斩?”
话落,即喝令左右:
“推出去,斩首!”
武士应声上前。
夏侯楙挣扎大呼:
“司马懿!汝敢杀我,回朝必不得好死!”
“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駙马!駙马!”
然武士如虎似狼,將其拖出帐外。
不过片刻,献上头来,血犹淋漓。
帐中眾將见状,皆屏息垂首。
司马懿细观诸將神色,见不少人面露幸灾乐祸之意。
心知这些人正等著看他如何向曹叡交代。
忽而,
司马懿抱案痛哭,声震营帐。
眾將愕然,纷纷请问:
“丞相何故如此悲伤?”
“夏侯楙虽是駙马,但毕竟有违军令在先。”
“丞相杀之,合情合理,有何悲哉?”
司马懿拭泪道:
“吾非是哭夏侯楙。”
“街亭之失,罪在吾也!”
“吾用人不明,致损兵折將,连累三军。”
“更痛者,夏侯將军在时,与吾相交深厚。”
“今杀其子,吾心何安?”
言毕,泣不成声。
眾將皆被感动,纷纷劝慰:
“……丞相秉公执法,何罪之有?”
“夏侯楙自取其祸,非丞相之过也!”
司马孚在侧,亦进言道:
“二哥不必过於自责。”
“今当整军再战,以雪此耻。”
司马懿徐徐止泣,正色道:
“诸位既如此说,吾当戴罪立功。”
“即日整军,誓与诸葛亮决一死战!”
遂传令三军素服,为街亭阵亡將士举哀。
暗中却唤司马孚至密室,低声道:
“速修表章,具陈街亭失守原委及夏侯楙罪状。”
“六百里加急送往成都。”
“另备厚礼致清河公主,言吾不得已而执法,心实痛之。”
司马孚心领神会:
“二哥高明。”
“如此既正军法,又安皇室。”
“吾早闻清河公主与夏侯楙已经貌合神离,感情不和。”
“今二哥杀之,公主未必怪罪。”
於是,匆匆而去。
司马懿独坐帐中,抚案沉思。
斩夏侯楙虽险,却可立威於军,又除政敌。
然与诸葛亮之战,方才开始。
窗外秋风萧瑟,仿佛已有金戈铁马之声。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