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长孙辅嘆了口气。
“神策军法门练就的道兵虽强,但耗费也是极为惊人,地方坐大之后,中央財税不足,难以为继。”
“当初高相.高駢所编练的神策军,已无太宗时风采,否则也不会叫朱贼得手。”
“世事无常,如今的朝局,远不是一份秘法能救。”
“与其將其束之高阁,不如献於使君,多少还能发挥些光热。”
李存孝顿时明白了。
若说以往他和京师旧人的关係还算是心照不宣,藏於暗处,如今十二家子弟投军,便是彻底摆在了明面上。
所有这些有牵扯的人,都会打上“十三太保李存孝”的標籤。
他们之间,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长孙辅显然是意识到这一点,索性將全部筹码都压在了自己身上。
这当然是一场豪赌,如果李存孝將来不能出头,那以大爷党和三爷党的作態,这帮京师旧人在新朝肯定会走向没落,甚至会被清算。
可一旦李存孝晋升宗师,成了一个新的山头,那他们这些人就能获得巨大的回报,延续六百多年的富贵。
“长孙兄的心意,我收下了。”
“贵族的子弟,我会好好照顾。”
听到这句承诺,长孙辅终於是鬆了一口气,没有久留,待气色恢復正常便悄然离开。
而李存孝则是拿著人皮卷,七拐八拐,来到了后园中,果然看到了契此大和尚的身影。
后者抵达京师已经有几日时光,返回之后,时常留在此处,一天什么事都不干,就是盘石像。
这石像,正是华阴县那尊弥勒大佛。
李存孝吸收完其中的煞气之后,此物自然不必留在那里,真要说起来,这还是弥勒净土一脉数位宗师的遗蜕,十分珍贵。
只不过经过华阴县的一番变故,似乎无法再还原成从前的皮套状態。
“师父,弟子得了好东西,帮我掌掌眼。”
“好东西?你现在神兵都能练,还有什么好东西要我掌眼”
不復肥胖的身躯站起,宽大的衣袖带起微风。契此接过人皮卷,只是简单一扫,神色便郑重起来。
“驱策鬼神,与人相合,军阵如神府好高的立意,玄关武者若以此统军,怕不是能和宗师较量。”
“神策军养练嘶,这东西你哪来的?”
李存孝看师父这番表现,心中顿觉踏实。
“长孙辅给的。如今我们休戚与共,他也是孤注一掷了。”
说著,便把此物来由讲述一番,契此听了这才释然。
“哦若是太宗皇帝的手笔,那倒是不稀奇。”
“武者修行,集伟力於一身,往往只有前途无望的武者,才会去钻研军阵。”
“便是宗师高手,往往也只是靠著元神法相,强行统率军士。”
“这样的军阵,只是靠人数取胜,操控却很粗糙,实则是没有发挥出军阵全部力量的。”
“但太宗皇帝,本就是马上夺天下,一生征战,能创造出这样的法门也不出奇。”
契此说罢,將人皮展开,师徒二人细细读了一遍,期间探討辩论,认识越深,越是惊嘆。
宗师武者,三元化胎卵,孕育法相,凝聚灵罡魔煞,以成神府。
而神策军养练法的厉害之处,就在於以阵中军士为神魔,以主將灵相为本尊法相,环环相扣,化作体外神府。
也就是说,玄关武者本来没有神府,却靠著军阵拥有了一个“外置”神府,也就成了一个“偽宗师”。
靠著军阵的力量,短时间內和宗师交手,都能不落下风。
而若是宗师来作为阵法的核心,那就等於是双重神府,实力翻倍。
不过前一种阵法,对主將负担大,后一种做法则对军士负担大。
而无论哪种,培养神策军的耗费,都是寻常道兵的几倍,也就只有王朝鼎盛的时期才能勉强维持。
所以长孙辅献出这秘法,其实某种意义上是象徵意义大於实际意义。
“你现在手头资源不多,养活六千普通军士都吃力,这法门暂时还是別用了。”
大和尚阅读之后,给出了中肯的建议。
李存孝面上答应,心中却想,等到了文州抚州,把蜀地群山杀个七进七出,不愁没有煞气改良道兵法门。
如今丹药有了,法门也有了,只要摆脱李翼圣等人的掣肘,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自己和自己麾下的势力,都將迎来高速发展。
就是在这种渴盼当中,时间飞速流逝,很快来到了光化六年的年末。
在这期间,各地军阀虽然有小摩擦,但总体太平。
不过,就像是刻意为了给李翼圣添堵一般,赶在他登坛受璽的前两日,两个消息接连传来:
朱全忠在徐州彭城定都称帝,建国號梁,改元开平元年。
以明教明尊为国师,赐统领释教大梁国师印,於国境內大兴灭道之事,大量道士逃入吴越两地,寻求茅山和麻姑山庇护;
耶律亿吞併刘守光,拿下整个河北道的北部,並同时降服了草原北边的奚人部族。
其建国號辽,改元神册,自称天皇帝,以月理朵为地皇后。同时於国中设南院北院,南院行中原之制,北院行草原之制。
登基的当日,便宣布向东征伐渤海诸藩国,显然是不想太早南下,捲入李翼圣和朱全忠的爭斗,但又不愿意当王,平白矮人一头。
李翼圣得知消息的当日,气得暴跳如雷。
朱全忠称帝他不意外,但耶律亿作为盟友,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称帝,让他心中极为不满。
但眼下力量有限,他不可能南北双线开战,只能是先东征,等消化了中原,再北伐,然后再南下。
其余诸王自然不敢逾越,都恭顺地派遣使者向京师送来礼物和贺表。
於是,李翼圣赶在这一年的尾巴,终於在百官陪位下升坛即阼,为大秦新帝。
其改光华为同光元年,改京师大兴为“神都”,又追赠父祖三代为皇帝,与高祖、太宗等並列为七庙,以表示自己是大秦的合法继承人。
同时大赦天下,將牢中死囚尽数刺配充军,扩充军力。
自此,大秦与大梁东西对峙,北方辽国与南方吴越游移战场边缘的格局大体成形。
而在同光元年的二月,趁著冰雪尚未化冻,李存孝率领六千军士,向著西南疾驰而去。
乱世的终局,於此悄然开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