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谷收起火枪,但警惕未消:“你们说是使者,有何凭证?”
吕平唤连忙从贴身的皮囊里取出一封被油布包裹得很好的信函,双手奉上:“这是大都督亲手写的信,盖了印的!”
赵二谷接过信,打开油布。
信纸粗糙,上面的汉字虽然他都不怎么认得,但瞧著写得还颇有力度,署名处盖著“靖东都护府大都督”的红印。
赵二谷心中念头飞转。
孔有德缺粮缺到要向我们新华人求购了?
这消息著实惊人。
他想起这几个月以来咸镜道的灾荒传闻,看来是真的,而且很严重。
但遂安堡库存的粮食自己都紧巴巴的,还要供应今年到来的新移民和换取当地土人的毛皮山货,哪有余粮去接济他们咸镜道几十万饥民?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脸上不动声色,將信收好:“捆上他们的手,带上一起走。回到堡里再说。”
队员们拿出皮索,將四个使者的手腕缚住,连成一串。
吕平唤没有反抗,只是急切地追问:“这位將军,能换吗?我们真的急需粮食!好多人都要饿死了!”
赵二谷瞥了他一眼,没回答,只是挥挥手:“出发,加快速度!”
队伍再次移动,多了四个俘虏(或者说客人),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新华民兵们默不作声地赶路,心中都充满了疑虑和盘算。
那四个使者则忐忑不安,既为找到了目標而稍感安心,又为未知的谈判结果而倍感焦虑,尤其是看到担架上阵亡队员的遗体和被押送的清虏俘虏时,更是脸色发白。
傍晚时分,天色迅速暗沉下来。
远处的海岸边,终於出现了遂安堡低矮而坚固的寨墙轮廓。
墙头上瞭望塔的火盆已经点燃,像一颗温暖的星辰,在凛冬的暮色中指引著归途。
遂安堡坐落在临海的山岬上,木石结构的围墙比两年前加固了许多,墙头上架著几门黑黝黝的火炮,炮口分別指向陆地和海面。
堡內炊烟裊裊,人影绰绰,显得颇有生气。
堡门吱呀呀地打开,留守的民兵和堡民迎了出来。
看到缴获和俘虏,先是欣喜,隨即注意到阵亡同伴的遗体,气氛又瞬间低沉下去。
等看到后面那四个被捆著手、面生可疑的人,更是疑惑。
“队长,这是……”一名民兵小队长小心地问道。
“孔有德派来的使者,说要买粮。”赵二谷言简意賅,一边安排人安置同伴遗体、关押清虏俘虏,一边让人带四个使者进去,“给他们点热汤暖暖身子,看紧了。”
遂安堡主事是个三十多岁的瘦小汉子,叫陈大丰,曾在北瀛岛某个拓殖点做屯长,去年才调任此地,管理摩阔崴地区两堡六屯。
此时,正坐在火炉边核算粮薄,听得赵二谷的匯报,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韃子已经再次由墙子岭和青山口破关,杀入京畿、河北了?”陈大丰放下手中的粮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之色。
“没错。”赵二谷將双手伸向炉边,“不过,韃子具体出动多少兵力,那几个俘虏却是丝毫不知。不过,按照他们此前几次入关情形看来,应该不少於五万。”
“呵呵……”陈大丰笑了笑,“韃子刚打完松锦大战,便迫不及待地驱兵入关劫掠,那说明他们的日子不是一般的艰难。就算韃子出动了五万八旗步骑,那么除去要防御寧锦一线的明军,我估摸著他们能放在后方的兵力一定少得可怜。”
“……”赵二谷眼皮跳了两下,“咱们要在冬季对韃子展开大规模袭击?”
“趁他病,要他命!”陈大丰冷笑道:“即便不能袭掠赫图阿拉、抚顺等重要城邑据点,但我们至少要將韃子的势力彻底赶出图们江、绥芬河、北琴海(今兴凯湖)一线,最大限度地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
“这天气……”赵二谷下意识地朝窗外看去,呼呼的北风將窗欞吹的“扑扑”作响。
“当然,咱们肯定不能冒著冬天酷寒的天气去打韃子,但可以动员那些山林里的生藩土著。”陈大丰说道:“只要咱们的赏格开得足够高,给的东西足够多,想来会有很多猎手愿意冒险去试一试。”
“哦,对了!”说到赏格,赵二谷立时想起那四个孔有德派来的使者,“孔有德派了使者过来,说要跟咱们新华做生意,还要买粮。”
说著,將那封使者带来的书信递给赵大丰。
陈大丰快速瀏览了一遍信,眉头立时紧紧锁了起来。
他在屋里踱了几步,炉火映照著他阴晴不定的脸。
“赵队长,你们立了一功,但也带回来了一个大麻烦啊。”陈大丰苦笑道,“粮食?我们堡里確实有些存粮,但那是为了应对开春后可能到来的新移民,以及和周边部落交易、维持关係的。咸镜道数十万饥民?把我们这点家底全掏空了也是杯水车薪!”
他走到窗边,望著堡外暮色中灰濛濛的海面:“除非……除非能获得北瀛岛那边的支援。只有那边,粮仓才有足够的富余。”
他转过身,对赵二谷说:“赵队长,人是你带来的,你还得辛苦一趟。休息两日后,除了要將那几个清军俘虏带往永明城(今海参崴市)外,顺便把孔有德派来的使者一起送过去。是否与咸镜道展开贸易,以及要不要卖粮予他们,必须由拓展分区专员定夺,我们遂安堡无权处置。”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