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三株玉树阶前秀
陈斯远心下存疑,忙打发芸香再去扫听。芸香得令而去,红玉便奉茶过来,低声说道:“大爷,如今二姑娘管家,內外院儿大事小情就没有瞒得过二姑娘的,大爷既想知道,何不打发人去问问二姑娘?”
陈斯远这才恍然,笑著道:“是了,我竟將此事忘了。不过二姐姐处境也不大好,你得空帮我打听打听。”
红玉抿嘴笑著应下,想起年节走动时,陈斯远曾从王府带了两包猴魁来,问过陈斯远之后,便做主拿了一包,往前头辅仁諭德厅而去。
刻下二姑娘迎春正与李紈在厅中盘帐,前头喧闐自有管事儿婆子报之,听闻来的只是几个甄家的婆子,二姑娘便打发林之孝家的往前头去迎。
过得半晌,林之孝家的来回:“江南甄府里家眷昨日到京,今日进宫朝贺。此刻先遣人来送礼请安。”
二姑娘抬眼扫量林之孝家的一眼,心道这林之孝家的果然会说话,明明是进宫侍疾,到了她嘴里却成了朝贺。
大丫鬟司棋接了单子来,迎春扫量一眼,便见其上写道:上用的妆缎蟒缎十二匹,上用杂色缎十二匹,上用各色纱十二匹,上用宫绸十二匹,官用各色缎纱绸綾二十四匹。
迎春情知自家与甄家情谊匪浅,大老爷的原配夫人便出自甄家,因是开口吩咐道:“用上等封红赏了。”
李紈在一旁出言道:“甄家不比旁人,上等封红多用来赏赐僕役,我看二妹妹还是预备尺头赏了才好。”
迎春一琢磨也是,頷首连连之余,抬眼看向李紈笑道:“还是大嫂子思虑周全。”本要再说些旁的,却见李紈笑著又退到一旁,心下哪里不知大嫂子是有意藏拙?
想起家中齟齬来,迎春也哂笑一声儿。她自个儿不也藏拙来著?错非不想错过与陈斯远的好姻缘,擎等著盲婚哑嫁,只怕要一径藏到出阁呢。
收摄心思,迎春依著李紈的提议重新吩咐了一遍,林之孝家的便敛衽迎下。正待去吩咐,又有老太太房里的大丫鬟琥珀来寻,说:“老太太吩咐,给甄家几个婆子预备下尺头。”
林之孝家的笑著道:“二姑娘与老太太想在一处去了,琥珀姑娘不知,方才二姑娘就是这般吩咐的。”
琥珀讶然不已,禁不住抬眼瞧了迎春一眼,这才笑著道:“老太太先前吩咐下来,鸳鸯姐姐还拦了一嘴,说二姑娘定能周全了。如今瞧著果然如此!”
迎春不置可否,笑著道:“甄家人可是去荣庆堂请安了?”
琥珀就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二姑娘,那四个婆子去了荣庆堂,老太太打发人叫了二奶奶、宝姑娘、三姑娘作陪,又催著小丫头去將宝二爷寻来。”
迎春笑道:“劳烦你留心,若是老太太发话留饭,我也好叫厨房预备一桌席面来。”
琥珀不迭应下,这才与林之孝家的一道儿告退而去。
因已进了二月,李紈又捡起教导小姑子的差事。迎春年岁大一些,自然不用再学;探春、惜春年岁还小,少不得她这个当嫂子的教导。
李紈不过是得空才来瞧瞧,眼看迎春处置的极为利落,便也言语一声儿、告辞而去。
李紈才走,红玉便提了猴魁笑吟吟入內。契阔须臾,便將猴魁奉上,笑道:“这是大爷打王府带回来的,也给二姑娘尝尝鲜儿。”
迎春聪慧,瞧著红玉话中有话,笑著让司棋接了,说道:“总不能得了便宜装不知道,司棋,去將我前几日才绣好的帕子取来一个,也让红玉给远兄弟带回去。”
迎春生儿过后,陈斯远与其过了明路,二人彼此送物件儿便算不上是私相授受。
司棋应声离去,迎春又让绣橘守门,这才招呼红玉上前来,笑著道:“远兄弟可是有事儿?”
红玉笑道:“听闻甄家来人,我们大爷也关切著呢。”
迎春纳罕不已,嫡母出自甄家却早已亡故,陈斯远又是续弦邢夫人的外甥,这甄家来人……远兄弟关切个什么劲儿?
红玉伶俐,瞧出迎春不解,便压低声音道:“我家大爷忧心朝局。”
迎春眨眨眼,隨即点头道:“前朝连著后宫,官场通著后宅,我知道了。你且去回,今日不过是几个婆子来拜见老祖宗,若是有旁的事儿,定会让凤姐姐出面儿。我若得了信儿,一准儿打发人告知。”
红玉甜甜笑著一福,道:“那我等会儿就去回了大爷。”
恰此时司棋迴转,迎春心下一动,忙道:“赶巧这两日要量身,我还是跟著你走一趟吧。”
红玉欢喜不已,不迭点头应承下来。
迎春便起身,任凭绣橘、司棋为其裹了披风,吩咐隨行的婆子各行其事,自个儿领了红玉、司棋、绣橘,出了辅仁諭德厅便往清堂茅舍而来。
早春时节、春寒乍暖,翠嶂左近的灌木却已返青。二姑娘举手投足间少了往日的怯懦,多了几分当家姑娘的昂扬。
这一路上遇见几拨丫鬟、婆子,虽也有那没起子的用眼白瞧人,可更多的则是遥遥行礼、远远避开。
过了沁芳亭,绣橘往后头针线房去寻了针线上人来,又追上缓步而行的迎春,这才一併到了清堂茅舍。
这会子陈斯远无心看书,正反覆思量甄家此行对於贾家的影响。
所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贾母、王夫人等,陈斯远自是不关心,可邢夫人、四哥儿、李紈、探春、惜春,这些亲近之人,自个儿总要护佑周全吧?
若贾家被甄家牵连,落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怕是唯有求了燕平王方才能护住眾人周全。
正胡乱思忖间,五儿打了帘櫳讶然道:“大爷,二姑娘与红玉姐姐一道儿来了。”
陈斯远回过神来,紧忙起身去迎。方才出了正房,就见红玉引著迎春进了院儿。
抬眼扫量,便见迎春披了缎面披风,外罩浅金镶边苹果绿撒缎面圆领袍,內衬白色交领袄子,下著墨绿绸缎马面裙。
面上靦腆,一双眸子羞喜交加,又大著胆子与自个儿对视了一眼,这才上前屈身敛衽,双手虚握,右手迭左手行了福礼:“见过远兄弟。”
“二姐姐。”
许是十几年下来藏拙习惯了,又或许是二人过了明路,再一见面难免心下羞怯,於是乎迎春一时赧然竟说不出话儿来。
绣橘不是个口齿伶俐的,司棋又满心满眼盯著陈斯远瞧,红玉一看不对,赶忙笑著道:“大爷,二姑娘是来咱们房里量身来了。”
贾家家大业大规矩也大,依著规矩,二等丫鬟每年八套衣裳,一等的除去衣裳还有头面赏赐,三等的就只有一年四套了。
清堂茅舍里,红玉、五儿、芸香等身契都在荣国府,都掛著三等丫鬟的例,是以合该每季一套衣裳。
自然,陈斯远连银子都会贴补,衣裳、首饰、脂粉自然也会贴补一二。
二姑娘管著家,这等小事儿自有针线上人来管,哪里用得著她亲来?陈斯远瞬间便知,这是二姐姐寻了个头来瞧自个儿了。
面上莞尔,陈斯远赶忙相让,道:“刚沏了一壶普洱,二姐姐来的正是时候,还请入內敘话。”
迎春赧然点头,隨著陈斯远往正房去。红玉先是朝著五儿递了个眼色,又赶忙拦了司棋、绣橘道:“前几日跟鶯儿学了个五福络子,你们也来瞧个稀罕。”
绣橘欢声应下,司棋心有不甘,却好歹知道自个儿的身份,便强笑著迎了,催著针线上人一道儿进了厢房里。
清堂茅舍里,陈斯远与迎春分宾主落座,五儿上了温热普洱,偷眼观量二人一眼,便掩口笑著退下。
“我——”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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