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侧榻 创业在晚唐
“一般情况下,他当然不会这样做,但谁让他在草军有內应呢?战前,你我晓得草军的毕师鐸、秦彦这些方面大帅会临阵倒戈?”
“只是高駢千算万算,没算到草军和我保义军打多少次了,对我军的实力没有任何幻觉,所以把主攻方向放在了北线,也就是他心腹爱將张璘那边。”
“而他更不会料到,我军战力会强到现在这种程度,独自击溃了两倍於我军的草军精锐。”
“所以高駢急了,怕我们在南线继续立功,急忙调动我军北上进入中央战场,倒逼毕师鐸反正!”
“这一次,高駢是纯想利用咱们,让他贏,也只有他贏!”
“但一切种种,真应了那句机关算尽太聪明”,这老高哪里晓得,咱们只是全军压上,那草军右翼就这样崩了。”
“然后咱们到了中路战场,又让中路草军因此而崩!”
“以上种种,最后反倒是成就了我军!”
“而现在问题来了,如今草军主力灰飞烟灭,这长江两岸,谁的功劳最大?
谁的声威最盛?”
赵怀安冷笑:“不是他高駢,而是我们保义军!是我赵怀安!此战过后,我保义军之名,必將传遍天下。你说,他高駢的心里,会是何滋味?是高兴?还是————忌惮?”
张龟年也补充道:“就如主公曾说的那句,“臥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正是此理!”
赵怀安点了点头:“更何况,还有那个毕师鐸!高骄不经与我商议,便私下纳降此人。毕师鐸是什么人?是反覆无常的小人!今日能背叛黄巢,明日就能背叛高駢!”
“他高駢將这样的人收入麾下,无疑是给自己身边埋下了祸害。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恐怕也是为了迅速扩充实力,以制衡我军。”
赵六听了后兴奋了,插了一句,问道:“大郎,以你的意思,咱们现在折身和高駢干!我早就说这老小子够坏!今日就和他算总帐!”
可在场却没有多少人附和赵六。
最后还是张龟年说了句:“此战,我军伤亡亦是不小,將士们鏖战半日,早已是人困马乏。如何能有再战之力?”
赵怀安再次冷哼,指著高駢那边的本阵,讥讽道:“咱们啊,和老高玩心眼子,差著辈呢!之前中路军危急成那样,这高駢是一点援兵不发,人家心思是落在现在呢!”
“如今我保义军鏖战半日,那高駢手里的后备部队却休息了半日,我军怎么打?”
“甚至更相反,我们这会应该更防备的是,那高駢忽然来围咱们!
眾人悚然,越发觉得节帅说的是对的。
赵怀安看到了,摇头:“现在不急,如今北面战场上依旧在廝杀,高駢不会这个时候动手的!
”
“而且我估计,这老高啊,还是要玩老手艺!怕要喊咱们去吃庆功酒,然后一举將咱们拿下!”
那边赵六已经大声骂了:“大郎,你就说咱们怎么办吧!咱们是累,可淮南军也不是没损失的,真要玩命,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赵怀安扫了眾人,点头,隨后“噗嗤”一笑:“所以啊,咱们甲械在身,部队也集中起来,只要咱们有警备,那高骄也不敢向咱们动手!至於这庆功酒咱们照样吃,但却要按照咱们的方式来聚!”
眾人点头,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保义军和淮南军的蜜月期终究因这场大胜而结束了。
毕师鐸一部被高仁厚部俘虏的消息,很快也送到了毕师鐸那边。
此时毕师鐸正在和杨师厚说著话。
杨师厚是从李罕之那边过来的,就是为了商谈所部的反正事宜。
听到这杨师厚过来说什么“拉老李一把”,毕师鐸就失笑道:“那野和尚人长得磕磣,想得倒是挺美。”
“我付出那么大代价,冒了那么大的危险,这才上了岸。然后李罕之什么都不做,就想有反正之功?他脸这么大的吗?”
杨师厚脸一红,但还是解释道:“毕帅,你误会了。我们当然不敢居反正之功,只想节帅看在咱们同是袍泽的份上,拉兄弟们一把。”
“我们李帅说了,只要能帮我们渡过这难关,我等数千兵马就唯毕帅马首是瞻!”
此时毕师鐸是优势位,他既是倒戈的第一人,又立下大功,所以心態就很悠然,並不在乎什么杨师厚说的“马首是瞻”!
甚至在他的心中还是这么想的,如今大局已定,这李罕之最后要不就被歼灭,要不就是投降。
最后自己和高駢说几句,將这李罕之这些人给弄死,剩下的部队不还是被他给兼併?
所以,毕师鐸“噗嗤”一笑,甩著手里的铁骨朵,无所谓道:“行了,我会考虑考虑,你先回去吧!让李罕之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等高使相的使节到了,我再问问。”
一听这话,杨师厚心中大急,晓得这事要遭了,於是姿態摆得更低,哀求道:“毕帅,拉弟兄们一把。这对你是顺手的事,只需要在反正的名单中多一个咱们,金子、战马、女人,凡我们所有,无不可啊!”
可杨师厚越是这么说,毕师鐸越是不著急。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奔来几个慌张的令兵,告诉毕师鐸,保义军拿了他们一百多个兄弟,这会械都被缴了,问毕师鐸该怎么办。
毕师鐸的脸当时就阴沉下来了,就在他琢磨该怎么办的时候,旁边杨师厚眼珠子一转,就趁机说道:“毕帅,那淮南军下面各个如狼似虎,你即便有功劳在身,可真就能站稳脚跟?多少好汉最后不就是被这些脏心的给弄死?”
“说到底,在哪都得有咱们自己人,干什么,都需要兄弟们帮衬。而我和老李的五千兵马,就能成为毕帅你的助力,为你保驾护航!”
“而毕帅只是说一句话的事,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划算的买卖!”
毕师鐸沉默了,他倒是真被这一条说中了心事。
说到底,他是降將出身,而且是带著大部队投降的,未来会如何是一点没底气。
现在,他还没正式交旗,保义军就开始欺负他们,这要是后面,他都不敢想!
这杨师厚说的对,最后还是老兄弟可靠。
倒不是人可靠,就李罕之那种杀人如麻的,在没个准信的时候,都能蛇鼠两端,他能有啥可靠的?
而是因为他和李罕之还有秦彦是一个背景的,后面真出了什么事,其他人也会自危。
想到这里,毕师鐸点头:“行,你回去和老李说,让他不要走动,就留在原地等高骑的使者过来交接!”
最后,毕师鐸指了指杨师厚,嘱咐道:“別忘了今日说的约定!”
杨师厚大喜,连忙向毕师鐸说著好话:“毕帅,你放心,此后咱们同休与共,好好干一番大事业来!”
毕师鐸哈哈大笑,甩手示意杨师厚可以走了。
等杨师厚一走,毕师鐸下令:“全军收拾一下,我们去东面找高骑!”
旁边的郑汉章愣了下,下意识问道:“北面还有草军,我们不追了?”
毕师鐸愤恨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呼保义”大旗,最后骂道:“那保义军不是能打吗?让他们去追好了!”
“再说了,草军都撂在这,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鸟尽弓藏!在哪都是一个道理!”
郑汉章悚然,他能预感到,即便他们投入了高駢的帐下,洗白成了唐军,但未来的斗爭將一点不会比现在少!
哎,咱们背负叛徒的骂名,最后做了高駢的狗,然后还要提心弔胆哪天被主人杀了吃肉!
这真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