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暴力抗法
夜深,宁家别业,偏厅,炉火微红,茶面轻泛。
檐外风雪擦过瓦脊,发出细细的啸声。
迦南郡第九堂堂尊王伯当披狐裘坐在下首,目光沉着:“伯平兄,千军固然不凡,可他只是白身,连个铜质飞鱼标都没佩戴过,我便有三头六臂,也不能让他当个室长。
更何况,还是灵产清理室的室长。”
他对坐的宁伯平现年三十九岁,乃是宁家对外的话事人,亦是宁千军三叔。
宁伯平容颜英俊,倜傥不凡,被王伯当拒绝,也不着恼,指腹摩着盏沿,笑意温和,“是不是白身,王兄去二堂查上一查,不就知道了?”
“怎么说?”
王伯当惊声道,“你们买通了二堂,伪造了吏籍?”
宁伯平正色道,“这话说得也忒难听,再说,我堂堂宁家,是何等样清正大族,怎会知法犯法。
早在数年前,千军便在郡中有差遣,只是身体不允许,一直挂着差事。
但好歹也算资历。”
王伯当何等样人,立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所谓“挂差”,正是伪造吏籍的隐晦说法。
他仔细一想,若伪造得好,补齐了各种凭证,还真难戳穿。
毕竟,即便是正印室长,也没入品,无有仙符,档案未入中枢。
地方上操作余地极大。
何况,补办一个吏籍,难度不大。
“可我还是不懂。”
王伯当拧眉,“你堂堂宁家为千军谋个好前程,往哪儿去不行?
以千军新晋郡生的身份,去北边,立时就有入品的仙符。
为何偏盯薛向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位置?”
宁伯平笑容收了几分,语气却更轻:“王兄,是不是吃力不讨好,得看是什么人坐这个位子。
得看什么人来办这个差事。
如今,国家有难,我辈岂能置身事外。
那些侵占国产的小门小户,就不该思虑报效国家?
我宁家愿意为国掌权,握紧清理灵产的刀把子。”
“嘶!”
王伯当倒抽一口凉气,他忽然明白宁伯平的玩法了。
仔细一想,这里面利益极大。
而若是宁千军握住灵产清理的大权,还真能成事。
“王兄,可愿意入上一股?”
宁伯平含笑道。
王伯当摆手,“伯平兄玩笑了,王某乃是官身,怎敢言及私利。
千军不错,我看好他。”
宁伯平笑道,“千军是明白人,王兄,以后你们独处,千军不会让你失望的。”
王伯当知道“明白人”三字的含量,哈哈一笑,两人以茶代酒,共饮一杯。
忽地,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别业管家近前,扑通跪下,声音发紧,“三爷,千军公子,他,他……死了!”
“胡说!”
宁伯平怒斥,茶盏一震,盏中水纹碎开。
王伯当眸光一凛,指节在椅扶上一顿,“谁说的?”
管家连连叩首:“宗祠方才传讯,千军公子的命牌碎裂。
不止如此,兽苑的血契石也一并粉碎。
显然,金翎焰雕和千军公子,同刻绝灭!”
屋内安静得只剩炭火“啪”的一声炸响。
宁伯平蹭地起身,在室内疾走,“不可能!绝不可能!
千军带着荒兽,阻击一个薛向,怎么可能出问题。
你怕是不知道荒兽的实力,对了,会不会是命牌中的阵法年久失效,出了变故……”
王伯当和管家默然不言。
任谁都知道,宁伯平所说的可能性,基本就不存在。
“薛向此子,当真深不可测。”
王伯当眉峰紧攥,暗觉牙疼。
宁千军完了,侧面证明,薛向的事儿成了。
他白天才和薛向立下赌约。
现在好了,以后想插手灵产清理室的行动都不行了。
“等等,不对,补人,灵产清理室现在基本清空。怎么补人,可由我说了算,只要掌握了灵产清理室的人,薛向就飞不到天上。”
王伯当很难跟宁伯平共情宁千军的死亡。
他反而觉得今天和宁伯平的对话极有价值。
以前,他一直觉得灵产清理室设在第九堂是天大的麻烦,天大的雷。
薛向这么一掺和,他忽然发现巨大的权柄和商机。
这会儿,他看似阴沉着脸,在为宁千军的死亡痛惜,实则已经在筹算着如何控制灵产清理室这个实权衙门了。
………………
夜色沉沉,薛宅的庭院已入静。
地下炼房内,一灯悄然。
薛向盘膝而坐,双掌覆于丹田之上,气息如长河般绵延不绝。
身前的星云盒上,灵石在引灵诀的作用下,化作滔滔流雾。
在圣像散发的福泽灵域的作用下,尽数收入薛向体内。
星云霸体诀运转玄功,奇经八脉一并吸入灵力。
灵力沿着筋络涌入他周身,化作一道道细密温热的流光,冲刷着经脉与窍穴。
一息、两息……
忽然,他脊背一阵微颤,浑身的灵气如潮水般自经脉奔涌回小腹,轰然汇聚。
经脉中传来一阵细密如丝的脆响,那是气血与灵力交织到极限的标志。
薛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浊气化作一道白练,直贯三尺,方才散去。
他睁开双眼,瞳光如洗,眼底的光芒比夜明珠还要澄澈。
他掀开衣袍,露出腹肌分明的小腹,九颗耀眼的光点,如点亮的星辰,共同排列在肚脐上下。
最上面那颗斑点的亮度,终于和其余八颗斑点一致。
这便意味着,他已达成练气九层满格。
接下来,便可冲击练气大圆满,也就是九星连珠,培育出灵根的雏形。
他苦等多日,终得九层满格,自不会再耽搁时间。
他念头一动,便进到文墟福地内。
径直坐上文墟台,排开星云盒,放好灵石,展开圣贤画像。
紧接着,薛向便催动了文墟台的破境异能。
随着三枚文墟珠的湮灭,文墟台泛起一阵清辉,将他团团包裹。
刹那间,星云盒上那枚灵石便即虚化成灵力,涌入薛向体内。
紧接着,薛向放上第二枚,第三枚。
大量的灵力涌入,瞬间充斥经络与四肢百骸,与气血交织,化作清色与赤色交缠的长河,在体内奔腾呼啸。
薛向只觉全身每一个窍穴都被冲刷得澄明透亮,小腹处更是越来越热。
忽地,小腹一阵激鸣,宛若雷霆轰击!
轰!
血气炸裂,撕破一块无形屏障。
轰鸣声中,薛向只觉脑海一空,小腹之中,一股浩瀚无匹的新力奔涌而出,汹涌澎湃,如山洪破堤,将他的五脏六腑洗涤得彻彻底底。
他念头一动,便能如洞彻文宫一般洞彻小腹。
他心中一喜,知道,这是丹宫开辟了。
再定睛看时,肚脐上方,九粒夺目光斑,不再是孤零零的,而被一条如线清辉串起。
宛若一条灵力树根,扎于身体之中。
自此,他练气之境,终得圆满。
………………
清早,晨霜尚未化尽,薛宅前院却已透出一股暖意。
院中老槐上垂下几点残雪,石阶扫得干干净净,厨房柴门半掩,一缕饭香透出温热的烟气,在冬日清晨里显得格外动人。
堂屋中,红泥炉火正旺,柳知微(前面改名了,本想着在家里,称呼柳眉没问题,但弄来弄去反倒麻烦,后文中,便更名为柳知微。毕竟,只有薛家人养成称呼柳知微的习惯,今后才不会漏出破绽)
挽着青布袖,熟稔地将一笼笼热包子端上桌,薛向新买的油条也才出锅,脆而不腻。
锅里白粥熬得浓稠,雪白晶亮,正冒着细细泡沫。
小适坐在凳上摇腿,小脸热得红扑扑的,抱着一个肉包,斯斯文文的吃着。
她已经十岁了,来迦南郡后,薛向便给她找了个专收女学生的校书馆。
小丫头这两年在家自学,功底不错,在校书馆颇受女校书们好评。
薛向咬一口油条,问正在往炉中添柴的小晚有没有收到范友义来信。
三日前,绥阳渡那边有一些合同文书要范友义签署,时间跨度比较久,范友义便住在那边。
小晚回说,范友义托人带回信了,薛向这才放心。
薛母草草喝了两口粥,便回房间礼佛去了。
上次,鬼伯夜袭薛家,薛向诓骗小适说,是皮影戏,但却瞒不过薛母。
薛母受的刺激很大,这些天,一直是柳知微陪她睡觉。
薛向便想着,得找机会让舅母张氏过来作客,几圈麻将搓下来,相信足能让母亲百病全消。
一顿饭吃完,小晚送小家伙去校书馆,柳知微收拾房间,薛向在院中劈了上千斤柴,才码好,洗漱一把,便待上衙。
柳知微上前,给他捋了捋领口,“欢喜宗的事儿,固然办的漂亮。
但更要当心。
有道是,瘦田无人耕,耕出有人争。
灵产清理,本就是个无比困难的活儿。
各地可能都难办,办成一桩,都是大功。
指不定那位王堂尊,从中有看到什么机会。
郎君当心。”
她素来逻辑与联系的能力惊人,秋风未动,她已警觉。
薛向点头应下,便即出门直奔冷翠峰。
………………
一晃两日过去了,第九堂整日里,门庭若市。
第三院也忙得不可开交,唯独薛向被冷落在了灵产清理室。
似乎,他才立下的功劳,滋润了所有人,唯独他没享受什么荣耀。
薛向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明镜一般。
这日一早,他来到了第三院公衙,推门而入,屋中炉火尚暖。
堂后窗棂处挂着半卷竹帘,一人斜倚竹榻而坐,手捧残卷,姿态松散,一袭旧青袍在阳光中显得泛白。
此君正是第三院院尊赵朴,薛向的顶头上司。
赵朴见薛向入内,目光一转,淡淡放下手中书卷,语气依旧温缓,却带着一种新添的居高气息,“哦,是薛副院啊,今儿怎么想起来,到我这儿来了?”
他并不起身,神情倨傲,摆足了上官姿态。
薛向犹记得,初见赵朴时,面对来自府君给的清理灵产的的巨大压力,他神情委顿,言语之间满是“看破官场、事不关己”的味道,像是即将归隐之人。
今日再见,此人气质陡变,一副踌躇满志,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我过来是想问,现在灵产清理室几乎空了,人员何时调派?”
薛向知道,这两日,第九堂,第三院,门庭若市,皆在为灵产清理室空出来的编制而忙。
副室长、室长一级,人事安排权在第二堂。
其余执事、干事、书办,调派权全在第九堂。
王伯当和赵朴,这一二日间,都收获了不少油水,似乎只有薛向白忙了一场。
赵朴抚须一笑,“这个不必担心,已经有眉目了。
王堂尊对此事很是上心,今日上午,就要召开个小会,解决灵产清理室的人事安排。”
这时,偏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位佩戴金质飞鱼标的书办阔步行来,正是第九堂堂尊王伯当的专属书办曹永吉。
曹永吉拱手一礼,“赵院尊、薛副院。
堂尊召开会议,商议灵产清理室的人事安排,会议在灵产清理室的小厅举行。
请二位移步。”
“知道了。请吧,薛副院。”
赵朴长身而起,背着手,哼着小调,一摇三晃地朝灵产清理室走去。
薛向跟在赵朴身后,抵达灵产清理室小厅。
平日满是灰尘的议事厅,今日焕然一新。
明明是白天,里面灯火通明。
二人进门时,厅内各人已经落座。
中央的椭圆形楠木会议桌边,王伯当稳居上首,他着一袭深白色官袍,意气风发,嘴角噙着隐隐笑意,高声招呼道,“咱们的大功臣来了,诸位鼓掌欢迎。”
说着,他率先鼓掌。
场中,一片啪啪声。
薛向含笑回应,暗暗心惊。
今次的规格搞得够高的,第九堂拥有仙符的官员都来了。
计有:
第九堂副堂尊钱少用,一个笑面虎一样的中年人;
第一院正院尊刘隐山,此君素以谨慎沉稳著称;
第一院副院尊曹元徵,此君是个年轻人,看着比薛向都嫩;
第二院正院尊朱宏远,此君三十出头年纪,一身腱子肉,豹头环眼,看着便是不好相与的;
第二院副院尊蒋观澜,孟德曾介绍此人,说是王伯当亲自要过来的;
除了以上人等,便是第三院的正院尊赵朴,和副院尊薛向了。
薛向知道王伯当搞这么大动作,一是为了树立权威;
二是,要将今日的人事安排,弄成板上钉钉。
今日与会的,除了他们这些有仙符的官员,和负责记录的书办外,外圈还设了一些散座,坐着一些人。
这些人或老或少,虽有修炼痕迹,但实力明显低微,一个个迎向薛向的目光,皆面露讨好似的微笑。
薛向心里咯噔一声,难不成,这些歪瓜裂枣,就是将要充实到灵产清理室的。
“幸亏老子多算一步。”
薛向心中冷笑。
“好了,诸位,既然人齐了,咱们简单开个会。”
王伯当抬手,轻咳一声,道,“首先,还是得表扬薛副院。
在他的积极努力之下,灵产清理的工作,终于往前推动了一大步。
早些时候,旁人都说,灵产清理,注定不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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