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天下聪明的人有非常多，此前二十多年，各种各样论证格物学与儒学融合，或者搞儒学为本，格物为用的人已经非常多，一大堆书籍文章迅速被翻了出来。

过去很多人对这些人的著作不以为然，但现在却不得不承认，这些人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他们是早早看出时代巨变的人，而这些人很多已经走入前台，其中地位最高的就是当朝尚书令荀淑，顷刻间一大堆人拜访荀公，不过荀淑却闭门谢客格物学的浪潮已不可阻挡，朝廷的邸报上，连续刊载了数篇《儒学为体，格物为用》

的文章，一时间，这种调和儒学与格物之学的思想成了天下人討论的显学。就连最顽固的老儒生也开始偷偷翻阅各种格物文章，生怕在酒宴上被人问起“槓桿原理”时哑口无言。

而市井之间，百姓早已不再关心这些空谈。他们更在意的是一一谁能造出更好的水车？谁能改良织机？谁能解释为什么铁器会生锈，又该如何防止？

也就在土人们议论纷纷之际，寇淑又加了一把火，十余名章德郎抬著两个檀木书箱鱼贯而入，为首的侍卫长抱拳道：“奉太后懿旨，特献新著两部於太学。“

“天机这是窥测天机的学问啊！“太学算学博士刘洪枯瘦的手指抚过那些陌生的符號，“割圆术竟能推演至此！

？

阁中的学子们惊讶地看见，素来沉稳的刘博士竟捧著书在庭院中来回步，时而仰天大笑，时而捶胸顿足。几个算学生大著胆子凑近，只见摊开的书页上画著奇怪的曲线，旁边標註著“导数“、“微分“等闻所未闻的名词。

“你们看这段！“刘洪突然抓住一个学生的肩膀，指著书上对“无穷小“的阐述，“用这个法子，我们就能精確计算粮仓的容积，再不必用斛斗盈缩的笨法子了！“

消息像野火般蔓延，未到午时，算学馆的师生已全部聚集在藏书阁外。有人试图抄录，却发现那些复杂的符號根本无法用毛笔准確描绘，只能用炭笔，最后是刘洪想出了办法一一他命人取来木板，按照书上的图样雕刻了一整套算符模板。

如果说《微积分初步》太过高深，现在还只是在小范围內引发震动，那么《物理初步》的问世则彻底震撼了太学上下。

“荒谬！大逆不道！“天文博士蔡统读到“雷电本质“一章时，手中的茶盏砰然落地。他指著书中“闪电与摩擦起电同源“的论断，对围观的学子们厉声道：“雷电乃天之威怒，岂是寻常之物？“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阁楼角落，年轻的助教王徜正按照书上的图示，用丝绸摩擦琥珀，吸引著细碎的麦糠。更令人心惊的是，另一个学生用铜线將“起电“的琥珀与远处的铁器相连，竟真的引出了一串细小的火。

“这———“蔡统的鬍鬚剧烈颤抖，“这不可能———“

最致命的打击来自“光学“章节。书中不仅解释了彩虹的形成，还详细描述了小孔成像的规律。当学子们用黑箱验证这些理论时，那些被视为祥瑞的“天象“顿时失去了神秘色彩。

“原来如此——：“一个学生喃喃自语，“所谓天垂象，不过是光影的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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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此时，太后寇淑做了一件让整个洛阳城彻底疯狂的事一一少府在皇宫至洛阳富贵区的街道上，修建了五十盏“煤气路灯”。

洛阳的夜晚，向来是黑暗的，除了皇宫和少数权贵府邸的灯笼外，街道上只有更夫提著微弱的火光，小心翼翼地穿行於坊市之间。宵禁之后，整座城市便陷入一片沉寂，唯有打更的榔子声偶尔打破夜的寂静。

然而，这一夜，完全不同，“时辰到，点灯！”

隨著少府工匠的一声令下，五十盏煤气路灯同时点燃，“轰一—

淡蓝色的火焰从铜製灯罩中喷涌而出，瞬间照亮了整条朱雀大街。围观的百姓们发出震天的惊呼，有人甚至直接跪倒在地，高呼“神跡”。

“这——这不是火把！”一名商贩颤抖著伸出手，想要触碰那跳跃的火焰，却又畏惧地缩回，“这火怎么自己烧起来的？没有油，没有蜡，它怎么不灭？”

少府丞微笑著解释：“此乃“煤气灯』，地下埋有铁管，连通煤气厂，管道输送之气点燃后，可彻夜不熄。”

“煤气？”眾人面面相，这个词大家好像出现过，但真正见到实物，还是让所有人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非常顽固的老儒生韩融站在街角，脸色铁青，他刚刚在太学辩论中输给了年轻的格物学子，对方用《物理初步》里的光学原理解释了“虹霓非神跡”，让他哑口无言。而现在，他亲眼看著这些“煤气灯”將黑夜照得如同白昼，心中的信仰再一次被狠狠动摇。

“韩公，您不是说『天无二日”吗？”一名太学生故意凑过来，指著路灯笑道，“那这些灯，算不算『小日』？”

韩融的鬍子气得直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转身欲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鬨笑。回头一看，几名年轻学子正围著一盏路灯，

用铜镜反射灯光，玩得不亦乐乎。

“《光学》篇里说，光可反射、折射，果然不假！”

“哈哈，韩公，您要不要也试试？”

韩融终於崩溃了。

他跟跎著离开，嘴里喃喃自语：“妖术———全是妖术———

这一夜，洛阳城的百姓彻底疯狂了，朱雀大街上挤满了人，商贩们破天荒地摆起了夜市，卖人的、卖胡饼的、卖胭脂水粉的，全都借著路灯的光亮吆喝起来。

孩童们追逐打闹，少女们结伴赏灯，就连平日足不出户的闺秀们也忍不住掀开轿帘，

偷看这璀璨的夜景！

朝廷也十分应景的不再提宵禁这一茬，不过司隶校尉和洛阳令下面的緹骑小吏纷纷出动，维持秩序，万一走丟了少女孩童，可就是好事变坏事了！

“阿母，这灯比月亮还亮！”一个小女孩仰著头，兴奋地喊道。

她的母亲却紧张地捂住她的嘴：“嘘—別乱说，月亮是天神，这灯是太后的恩赐·—”

但很快，就连最保守的老妇人也加入了惊嘆的行列。

“这灯—真的不灭？”

“听说能烧一整夜！”

“太后娘娘真是神人啊——”

“这灯—我们府上也要装！”梁冀从外面回来，夫人孙寿就缠著他要装灯。

“装，一定听，没听到少夫人说吗？赶紧去装！”

“大公子，这灯是少府特製，恐怕—”管家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管多少钱！”梁冀咬牙，“去，立刻派人去少府打听，这煤气灯怎么造！”

世家、富商、甚至地方官员，全都派人来求购“煤气灯”的製造之法，少府丞乐得合不拢嘴，顺势推出了“煤气灯特许经营权”一一想要装灯？可以，得交钱，这是太后说的！

皇帝陪同皇后、王美人一起远远观看闪耀著光芒的煤气灯，惊讶无比，“母后，格物学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寇淑笑著说道，“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