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机器坏了

王建业的双脚刚踏上长春站月台的水泥地面，耳畔便炸开一阵震天的锣鼓声。

厂文艺队的红绸像火焰般在初春的寒风中舞动，十几个年轻女工穿著统一的藏蓝工装，腰间繫著鲜红的绸带，隨著鼓点整齐地扭著秧歌，

领队的姑娘梳著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辫，辫梢隨著跳跃的动作在空中划出欢快的弧线。

“王工！欢迎回来！”工会的李干事挤过人群，不由分说將一个搪瓷缸塞进王建业手里。

缸子里漂著几颗饱满的红枣和枸杞，热气腾腾的甜香驱散了旅途的疲惫。

王建业低头啜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著喉咙滑下，甜中带著微微的酸，是家乡特有的味道。

他的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终於在站台立柱旁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罗诗琪穿著那件湖蓝色的呢子大衣一一那是他们结婚两周年时他赞了三个月工资买的礼物一一挺著明显的孕肚站在岳父罗工身侧。

她手里举著个手工製作的欢迎牌，硬纸板上用红蓝两色粉笔画著歪歪扭扭的齿轮图案，一看就是罗工的手笔。

阳光透过站台的玻璃顶棚洒在她脸上，將那些孕期特有的雀斑照得像撒了一层金粉。

“诗琪！”王建业拨开人群向她奔去，途中被杨厂长一把拉住。

这位平时不苟言笑的老领导此刻满面红光，用力拍著他的肩膀：“好小子！给咱们一汽厂长脸了！”秦副厂长则直接往他口袋里塞了张手绘的厂区规划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准备新建的plc培训中心位置。

当王建业终於握住妻子温热的手时，他注意到她指尖沾著蓝色的油墨痕跡。

罗诗琪的手比记忆中更加粗糙了些，指腹上有几处新添的小裂口。

“昨晚又熬夜印技术手册了？”王建业轻声问道，拇指轻轻抚过那些细小的裂纹。

罗诗琪却摇摇头，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是爸给未来外孙设计的识字图。”

她翻开內页，每一页都画著不同的机械零件，旁边標註著拼音。

最新一页上画著个plc控制器，旁边歪歪扭扭地写著“爸爸”两个字，笔跡稚嫩却认真。

罗工咳嗽一声別过脸去，却藏不住通红的耳尖。

老人手里看份《人民日报》，王建业警见第三版上刊登看自己演讲的照片，旁边配图竟是姜师傅在车间调试模型的背影。

两个跨越时代的工匠，就这样在铅字与油墨中完成了一次无声的对话。

“姜师傅呢？”王建业环顾四周，没看见那位总是默默站在角落的老技工。

罗诗琪刚要回答，厂广播站的大喇叭突然响起邓雪急促的声音：“请技术科王建业同志速到新车间，有紧急情况！重复，请王建业同志立即到新车间！”

欢快的锣鼓声夏然而止，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王建业与罗诗琪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微微点头，眼中满是理解与支持。

王建业转身拔腿就跑，穿过凝固的人群时，他听见岳父正跟不知何时出现的姜师傅大声解释著什么“德国进口的数控系统”，陈玉玲的儿子陈昊举著自製的小旗子追在他身后喊“王叔等等我”。

新车间位於厂区东侧，是一栋红砖砌成的长方形建筑，屋顶上竖著几根银白色的排气管。

王建业推开厚重的铁门，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机油味和金属冷却液的气息。

车间深处，那台崭新的数控工具机前围著一群工人，报警灯刺眼的红光在昏暗的车间里格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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