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洛阳第一件事就是烘乾电路板。”
王建业拧著衣角,冷水顺著下巴滴在罗工给的铁皮盒上,锈跡被晕染成暗红色。
他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张炳青:“你刚才说运煤车?”
年轻人指向后方:“就那辆,停在前边岔路口了。”
百米开外,一辆满载煤块的解放卡车歪在路边,司机正徒劳地试图用铁锹剷除轮下的泥浆。
王建业小跑过去时,对方抬起头,黑脸上只有眼白格外醒目:“同志,有钢丝绳不?”
二十分钟后,两辆车终於都脱了困。
煤车司机老周执意要送他们半袋焦炭:“洛阳夜里冷,生炉子用得上。”
得知他们去向,这个满脸煤灰的汉子突然激动起来:“你们是去救火啊!那批新车要是黄了,咱矿上三千工人都得喝西北风!”
抵达洛阳厂时已是深夜。
老赵带著几个技术员等在厂门口,手电筒的光柱在雨夜里划出凌乱的轨跡。
看到检测仪完好无损,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竟红了眼眶:“王工,你们可算......”话没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
临时安排的宿舍里,王建业正用老周给的焦炭生炉子。
冯猛突然撞开门,手里举著个零件:“王工您看!他们用的还是六十年代的机械式喷油嘴!”
陈玉玲接过零件,在煤油灯下仔细端详:“怪不得数据波动大,这种老古董连闭环控制都做不到。”
她翻开笔记本,“我们得重新设计算法架构。”
“先睡吧。”
王建业望著窗外仍未熄灭的车间灯火,“明天一早去见他们的技术骨干。”
次日清晨的碰头会上,洛阳厂的技术科长小马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说话时总不自觉地推镜架:“我们试过三种算法,但...:..”
他指著黑板上的公式,粉笔字跡已经被手汗晕。
王建业注意到会议室角落坐著个白髮老师傅,粗糙的手指间夹著半截粉笔,时不时在地上画著什么。
他走过去蹲下身,发现是组精巧的燃油轨跡示意图。
“老师傅贵姓?”王建业递过自己的笔记本。
“免贵姓李。”
老人声音沙哑,“俺就一看仓库的,他们非让来听听。”
话虽这么说,他却在笔记本上迅速画出个喷油器结构图,笔跡力透纸背,“小伙子,
你们那洋机器能测这个不?”
检测仪在车间里架起来时,引来无数工人围观。
张炳青正调试示波器,突然“”了一声:“基准电压不对啊!”冯猛立刻趴到机器底下:“肯定是昨天进水.....
水王建业心头一紧。
这时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需要热风机吗?”罗诗琪不知何时到了,怀里抱著个铜製暖炉,发梢还掛著旅途的霜。
她身后跟著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这是我表姐邓雪,借了医院的设备。”
热风喻喻响了三小时。
期间李师傅默默送来一壶浓茶,陈玉玲发现茶渣里有种特殊草药,正是电路板除湿的偏方。
当示波器终於出现稳定波形时,小马科长激动得碰翻了墨水,蓝黑色液体在图纸上泪开,恰好覆盖了算法中最难调试的部分。
“天意啊。”
罗诗琪轻声说,递来她连夜整理的手写笔记,“试试这个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