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再浪费每一分每一秒的光阴。
所以,他不要那太上皇的尊位了,捨弃帝王的枷锁,从此只做萧衡,做柳月棠一人的夫君。
让她安安稳稳伴在身侧,不用再因他的身份敛眉顺目,不用再顾忌宫墙里的三妻四妾。
往后岁月,唯她一人,白首不相离。
这个决定,萧衡最先告诉了皇后。
未央宫的烛火跳了跳,將萧衡的影子投在窗欞上,忽长忽短。
“梓潼。”他用了许久未曾唤过的称呼。
深深望著眼前陪伴了自己十五载的女人。
她依旧温婉贤淑,一如初见时模样。
皇后一怔,眼帘轻抬,眼下那片浅影便隨之散去。
四目相对,她听他道:“朕要走了。”
皇后指尖驀地攥紧了手帕,似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她长睫微微颤了颤,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良久,她徐徐福身下去,望著萧衡的面孔,心绪淒凉。
所有话语只化为一句简短的:“愿皇上此去,得偿所愿,再无牵绊。”
萧衡伸手將她扶起。
两人坐了许久,面色都很平静而复杂。
最后,萧衡开口,“梓潼,桉儿是个好孩子,也孝顺你。待过几年他大一些,你便放宽心颐养天年,去做些喜欢的事,种种,养养鱼,下下厨,都好。”
“皇上……”皇后抬起眼帘,眼眶微红。
萧衡含笑,“朕知道你喜欢这些,只是这些年,皇后这个身份束缚你太多。”
皇后喉间酸涩。
她閒时最爱弄草草,或是下厨做一道自己喜欢的菜,这样即便有再多不开心,都能一解忧愁。
初入东宫时,她在院子里种,亲自下厨,可太后知晓了便將自己宣去训诫了一番。
就连父亲和母亲来,也正色的说著:“太子妃身份尊贵,蒔弄草、洗手作羹汤,是僕妇才做的事,传出去要让人笑话东宫失了体统,咱们谢家不会教养女儿。”
后来……將那包还没来得及种下的兰籽收进妆奩深处。
小厨房的灶台也再没踏足过。
日子久了,连自己都快忘了,曾经的她也喜欢种下厨。
皇后双眼变得朦朧,继续听著他说著:“往后的日子还长。”
“该为自己活了。”
为自己而活了……
皇后呼吸一窒,十五年来,第一次在萧衡面前没有控制好仪態和情绪,让眸中的泪落了下来。
“別哭……”
萧衡缓缓抬起手,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以后不用再在乎什么谢家,也不用在意自己的身份,做谢疏桐吧,莫要再將泪流在深宫。”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话音哽咽,“皇上,对不起……”
“这些年来,因为谢家,因为中宫之位,臣妾也曾……”
皇后话还未说完,手臂上便被一抹暖意覆盖。
她转眸望去,是萧衡的手。
萧衡望著皇后鬢边的凤釵,那是封后那日,他亲手替她簪上的。
他目光坚定而柔软:“梓潼,在朕心中,你是景元最好的皇后。”
“但朕……却不是个好夫君。”
“这些年,委屈你了。”他缓慢地滚一滚喉咙。
“你为朕打理著这后宫,为朕教养子女,为朕撑起这国母的体面,可朕给你的,只有这空荡荡的凤位,和数不清的孤独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