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西,原隋朝旧校军场经过扩建修整,如今已成为天道盟在江北最大的屯兵演武之所。其规模之宏大,气象之森严,远超程咬金、徐世勣的想象。
时近正午,烈日当空,但校场之上却毫无慵懒之气,反而蒸腾着一股灼热的战意。
在王伯当的提议下,三人并未大张旗鼓,只由一名盟内派来的年轻执事引路,登上了校场边缘一座高达三丈的木质望楼。从此处俯瞰,整个校场的景象尽收眼底。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无比开阔的场地。校场依地势而建,略呈缓坡,东西长约三里,南北宽逾一里,地面以黄土混合细沙反复夯实,平整如镜,即便在烈日下也极少飞扬尘土。场地被一道道醒目的白灰线和不同颜色的旗帜划分成数个巨大的区域,各有用途。
极目远眺,可见北面连片规整的营房,灰墙黑瓦,排列得横平竖直,宛如棋盘。营房之间道路宽阔笔直,沟渠畅通,不见丝毫杂物堆积。一队队换防下来的士卒正以整齐的队列返回营区,除了脚步声和偶尔的甲叶碰撞声,竟无多少喧哗。
而更让他们三人心神震撼的,是校场之上正在进行的各项操演。
正中央最大的演武区,约有两千步卒正在结阵操练。他们并非简单的排列方阵,而是在激昂的战鼓和变幻的旗号指挥下,不断进行着阵型转换。
“变!锋矢阵!”
咚!咚!咚!咚!咚!
五声急促的鼓点响起,伴随着瞭望塔上旗官手中巨大的红色三角旗猛地前指。原本厚重的方阵如同活物般瞬间涌动,前排刀盾手迅速侧身让出通道,中排的长枪手如林突前,后排的弓弩手紧随其后,两翼收缩,整个军阵在短短十余个呼吸间,就化作一个尖锐的、充满进攻性的三角阵型,枪戟如芒,直指前方!阵型转换之间,士卒步伐协调一致,如臂使指,竟无多少滞涩混乱!
“我的天爷……”
程咬金看得目瞪口呆,蒲扇般的大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望楼的栏杆,木质栏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这是怎么练出来的?俺老程的兵,变个圆阵都得连吼带骂折腾半天!”
徐世勣眼眸中精光闪烁,喃喃道:“令行禁止,如潮如汐…这已非寻常操练,近乎道矣。指挥此军者,必是深谙兵法、治军极严的大才!”
他心中暗忖,只怕昔日张须陀麾下的精锐隋军,也未必有如此严整迅捷的变阵能力。
王伯当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不断变幻的军阵,胸膛微微起伏。他自诩瓦岗精锐也曾冠绝中原,尤其是他麾下的弓弩营和轻骑,更是翘楚。但看到眼前这支步军所展现出的那种绝对的纪律性和执行力,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这不仅仅是训练程度的差异,更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迥异气质——不是绿林豪强的彪悍,不是世家私兵的骄矜,而是一种冰冷的、高效的、为战争而生的机器般的质感。
“看那边!”
徐世勣忽然指向东侧一片被木栅单独隔开的区域。
那片区域地势略有起伏,甚至还人工设置了一些矮墙、壕沟和拒马。此时,约有百余名身着轻便皮甲、背负劲弩、腰挎短刃的士卒正在其中进行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演练。
没有震天的喊杀声,只有短促的口令和弩机扣发的铿锵之声。他们三人一组,或潜行匿踪,利用地形迅速接近“目标”——一些竖立的草人;或突然暴起,数支弩箭精准地同时射中草人要害;或相互掩护,交替前进,清理“障碍”;甚至还有摹拟攀越矮墙、快速通过壕沟的科目。动作干净利落,配合默契无比,充满了一种冷峻而专业的杀戮气息。
“这…这是何等战法?”
王伯当愕然:“绝非两军对垒之阵。”
引路的年轻执事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淡淡自豪,解释道:“三位将军,此乃盟主亲自下令组建的‘斥候营’中的精锐,专司渗透、侦查、破袭、斩首等特殊任务。其所习练之战技、配合,皆与寻常军阵不同。”
“斥候营?”
徐世勣眉头紧锁,细细品味着这个词:“专司破袭、斩首……原来仗还可以这样打……”
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思考着这种战法在以往战役中可能起到的作用。
程咬金咧了咧嘴:“乖乖,这要是晚上摸到俺老程营里,怕是脑袋搬家了都不知道谁干的……”
就在这时,一阵格外沉闷震撼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从西面传来,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只见西侧专用于骑兵冲阵的区域,烟尘渐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如同移动钢铁丛林般的重甲骑兵!
人马皆披玄甲,在烈日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幽冷寒光。骑士手中持有的并非长矛马槊,而是一种长约一丈、形制古怪的巨大长刃,刃身极长,宽厚沉重,看上去就知威力恐怖。
“那是…什么兵器?”王伯当瞳孔一缩。
执事答道:“此乃盟主与宋阀主共同督造之‘陌刀’。盟主有云:‘陌刀之下,人马俱碎’。”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战鼓声陡然变得激昂澎湃!
“进!”一声如同炸雷般的号令响起。
“哈!”
五百重甲陌刀骑齐声暴喝,声震四野!同时催动战马,开始小步加速。
尽管距离尚远,望楼上的三人也能感受到脚下木板传来的轻微震动。那沉重的马蹄踏地声,如同闷雷滚过大地,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毁灭性力量。
队伍在加速过程中始终保持着严整的密集阵型,如同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沉重的甲叶随着战马的奔腾而剧烈摩擦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巨响,混合着闷雷般的蹄声,形成一首令人血脉贲张又心生恐惧的铁血交响!
转眼间,骑兵洪流已冲至演练区域中央,那里树立着数十个包裹着厚实皮革、模拟敌军阵型的木桩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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