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炳青小跑过来，递上个牛皮纸包裹，年轻人运动鞋的鞋带散了都浑然不觉。

王建业接过时闻到淡淡的龙井茶香，拆开发现是套手工打造的铜製游標卡尺，黄铜表面刻看“技术为民”四个楷体小字。

冯猛凑过来看，右手纱布上晕开的红墨水像朵小：“乖乖，这得是八级工的手艺！”他浓重的山东口音引得路过旅客侧目。

王建业突然想起临行前姜师傅说的话一一“真正的匠人，连工具都带著体温”

此刻阳光照在铜尺上，折射的光斑在他掌心微微发烫，仿佛真的承载著某种温度。

“建业！”陈玉玲突然压低声音，手指悄悄指向月台立柱后方。

梁德正与个穿呢子大衣的中年人低声交谈，那人胸前的“瀋阳工具机厂”工作证隨动作晃动。

王建业心头一紧，想起那张约他喝豆汁的纸条还揣在兜里。

这时广播响起列车进站的轰鸣，梁德抬头望来，两人视线在半空相撞。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竟微微頜首，嘴角扯出个生硬却不再带刺的弧度。

绿皮火车眶噹噹驶离站台时，王建业靠窗坐著，看京都城在视野里渐渐模糊。

陈玉玲从行李架取下铁皮暖壶，给每人倒了杯红枣茶：“部里小刘给的，说是张部长特意嘱咐。”

热气在冰冷车窗上呵出白雾，王建业无意识地在上面画了个齿轮图案，听见冯猛正跟张炳青討论plc培训中心的选址问题。

“要我说就在老铸造车间边上，”冯猛挥舞著缠纱布的手，“那地方层高够，行车还能用·——”

话音未落被顛簸的列车晃得撞到小桌板，疼得牙咧嘴。

张炳青连忙扶住他：“冯哥小心！不过我觉得技术科后院更合適，离资料室近—”

年轻人说著从背包掏出个自製模型，竟是微缩版车间布局图。

王建业接过模型，发现每个工位都標註著姓名。

当看到“姜师傅”三个小字被特意描红时，喉头突然发紧。

三天前那个抢救资料的雪夜歷歷在目一一老人蹲在材料库房找边角料的背影，工具箱里那本记得密密麻麻的工作日誌，还有凌晨四点送到罗诗琪手上的参数记录“在想诗琪姐吧？”陈玉玲突然问，镜片后的眼睛带著瞭然的笑意。

她变魔术般从提包取出个铁饭盒，“临走前她塞给我的，说等你发呆时再拿出来。”

掀开盖子，六只包成小兔子形状的饺子整齐排列，胡萝卜雕的眼晴在蒸汽中莹莹发亮王建业咬破麵皮，熟悉的薺菜香瞬间盈满口腔一一是岳父罗工最拿手的配方。

列车穿过隧道时，黑暗笼罩车厢。

王建业摸出姜师傅给的模型把玩，金属部件在掌心咔嗒轻响。

突然有冰凉的东西贴上他后颈，惊得他差点跳起来。

“尝尝京都特產！”冯猛笑嘻嘻收回沾著雪的北冰洋汽水，瓶身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在小桌板上。

张炳青手忙脚乱地掏手帕擦拭，却带翻了陈玉玲的钢笔，蓝黑色墨水在会议纪要上泪开一片。

“哎呀！”陈玉玲抢救不及，懊恼地扶额。

墨水恰好晕染在“瀋阳工具机厂合作意向”那行字上，王建业却笑了：“正好，他们要求修改的第三条我本来就不太同意。”

说著指向被染模糊的那段，“看，现在像不像水墨画里的远山？”